十几天过后,各路起义军的处境愈发严峻,一日不如一日,活动范围被局限的越来越明显。
自从水治城突围之战后,李自成聚拢了大多数的幸存起义军,暂时藏身于章德府的一个小山脉之中。经历过半个多月的修整,各路起义军的士气略微得到了缓和,但前途暗淡的氛围依旧笼罩在藏身之地的上空,影响着每一个人。
此时,身中四箭的高迎祥已然痊愈,与众首领聚集在一处山洞之中,商议着军情,气氛十分的沉重而压抑。
“各位,根据探马来报,就在两天前,明总兵倪宠、王朴率领京营六千人,已经来到了章德府,以太监卢九德、杨进朝监军赶到参战,局势于我方越来越不利,聚集的官军越来越多,几乎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不错,在下的探马也得到了消息,随着这支人马的进入,玄默立即将其兵分三路,配合各地的官军,围剿咱们其他的兄弟部队。如果不是咱们有先见之明,弃守水治城,非得被他们剿灭不可。”
“不仅如此,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官军自北向南层层推进,一点一点蚕食各路起义军。看他们那架势,是想在这段时间里,将咱们赶至黄河以北,堵在那里,彻底剿灭。”
“而且,即便强如张献忠与罗汝才等人,纷纷也被官军赶出了山西,被撵入章德府或者卫辉府,处境也不是很好,还不如咱们呢。”
各个首领竟相发言,将各自得到的消息一一汇总,随着话题的深入,坏消息越来越多,再也没人能够提得起心思,每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精神有一些萎靡,眉头微皱,心情非常糟糕。
感受到气氛越来越也不对劲,看到众人的精神在不断萎缩,李自成的心中就是暗道一声“不好”,随即高声说道:“各位首领,现在形势虽然越来越不利,但咱们也不能灰心丧气,放任自流,更不能在这里长时间龟缩不出。以朝廷镇压的决心,最近一段时间的做法,一旦知道咱们藏于此山,一定会派重兵围剿,不可不防,不可不早做打算。而且,咱们待的这座山脉并不保险,很容易被朝廷的探子查到。”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众人心里又是一惊,为之胆寒,原本以为,只要躲在深山之中,就能万事大吉,熬过这个难关。
然而,现在经李自成这么一提醒,众人这才清醒的意识到,不能再沿用老办法了。
如今之时,朝廷在这三晋交界之地,几乎聚集了全部的围剿起义军的名将,总兵力更是在两万人之上,比各路起义军的总和并不少太多,两者军力对比最多也就是在一比五,应该还会更低。
所以,相对而言,以官军目前也占着一定的兵力优势,他们完全可以进行搜山,继续围追堵截。
最为关键的是,谁都很清楚,自己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即便是藏入深山老林之中,提前占据有利地势,但也无法发挥地利之优,结果只会是一路溃败。
否则,一直以来,每逢战事,即便是兵力十倍于官军,也不会被对方吊着打!
当然,不敌于官军的战斗力,这是不将李家军放在内的,人家那才是精锐之师,经常以少胜多于官军。同等兵力之下,完全可以与官军正面对抗。
一念及此,众人心里的沉重之意愈发的浓郁,心中发慌,没有了办法,又残留一丝希望,不禁将目光投向李自成,宛若鬼使神差一般,几乎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
“李闯将,那你有没有好的办法,暂避此时的难关?”老回回也是同样的神情,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一句话,李自成俨然是地位数一数二的存在,获得了众人的认可。
“没有。”李自成摇了摇头,神色有一些不自然,又进一步的转而说道:“各位首领,李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果讲的话,恐怕众位会生气。”
“闯将,不必如此客气,有话尽管直说。”左金王贺锦爽朗地带头说了一句,随即又进一步地说道:“半个月之前,如果不是你率领李家军来援,我们这些人要想突破水治城之围,即便成功,也会损失惨重,在场的众首领也得战死几位。”
“对对,左金王讲得不错,闯将不用顾忌什么,有话尽管直言!”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连高迎祥、马回回、张妙手等人物,也是纷纷点头,以此示意李自成继续讲下去。
“众首领也知道,刚才有人讲了,朝廷目前的围剿之策,就是层层推进,将所有的起义军赶至黄河以北,从而聚集歼之,镇压、围攻我等全部的兵力。”
李自成停顿了一下,目光清澈而诚恳地扫视众人一眼,面露郑重之色,看到绝大多数人都是赞同地轻轻点头,随即无奈地继续说道:“即便明知如此,朝廷想要借助黄河之险,围困与各路起义军,想将咱们一网打尽。可是,咱们也不得不按照他们想的来,不得不向南撤离,以此躲避官军的锋芒,以保全性命,保存实力。”
“既然如此,咱们何必按照狗朝廷谋划的般,还不如和他们殊死搏斗,拼一个你死我活,来一个鱼死网破!”混天王突然打断了李自成的讲话,一脸的愤愤之色。
“是啊,李闯将,既然朝廷想要将咱们赶至黄河以北,斩草除根,那咱们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大不了来一个鱼死网破。”有一名首领附和道,也是一脸的气愤。
等到所有人说完之后,发泄了一通,李自成面露苦涩之意,轻轻摇头,对于“鱼死网破”的观点不置可否,而是满含深意地问道:“请问各位首领,粗粗算下来,整个三晋交界之地的全部起义军也不过是十万之众,就算是所有的起义军能够聚在一起,能够同心协力,又能给官军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众人默然了,神色有一些尴尬而不自然,虽未回答,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
先不说那两个条件无法满足,既做不到一下子将所有的起义军聚在一起,又不可能做到同心协力。仅此一点,十万人里面,有很多的人是随军家属,这有何战斗力可言呢?又怎么和官军鱼死网破?
言虽尽,而意无穷,李自成并未点破,话锋再次一转,缓缓说道:“俗话说,迟则生变。同样的道理,只要咱们能够多拖一天,那就多了一分局势突变的可能。”
闻听此言,众人为之一愣,心里涌现一丝莫名的喜意,面露希冀之色,看向李自成,高迎祥更是忍不住的问道:“侄儿,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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