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我没咋去过城里,这邓记纸扎铺子在哪啊?”屋里安静了片刻,四郎就问道。这是他以为刚才五郎对他说话了,因此才敢跟五郎搭腔。“咱村离城里这老远,那铺子里有住的地方没?”
五郎不搭理四郎,就装作扭头跟小七说话,没有理会四郎的问话。
“邓记啊,我知道,好像是在菜市后头的那条巷子里。”连老爷子就道。
“对,就在那。”连守信就道,“铺子里应该没住的地方,出外做工不比在家里。”
二郎这半年在油坊里做工,也都是早出晚归,每天来回要走将近三十里地的路。如果四郎去县城做工,那么每天来回就要走六十里地。四郎显然不愿意这么辛苦,想就住在城里。
连蔓儿突然心中一动。
“菜市后头,那是不是离我大姑家特别近?”连蔓儿就道。
“对,是挺近的。”连守义就抢着道,“就隔了两条胡同。”
“那、那我就住我大姑家得了。”四郎顿时一脸的喜色,高兴地道。即便离的不近,那也比离三十里营子近多了。四郎很乐意住进连兰儿家里。
连老爷子还没说话,周氏的脸呱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连守信、五郎、连蔓儿和小七就都站起身,向连老爷子告辞。连老爷子就要留连守信他们吃饭。
“饭菜都准备下了,马上烧火,一会工夫的事。咱爷几个也好些日子没坐一块吃饭了,我是过一天少一天的人了。”说到最后,连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哀切。
“爹,咱们不在这上头,也不在这一时。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咱们改天。”连守信推脱道。
他们特意来的早了些,就是怕赶上饭时。
连老爷子执意挽留,连守信拒绝的也很坚决,并带了几个孩子抬腿往外走。
连老爷子见留不住人,就慌忙下了地,带着一家人送了出来。这一家人里面,自然不包括周氏。周氏她老人家是连守信的亲娘,架子始终端的高高的,是绝对不会下地迎送的。
走到大门口,连守信停住,让连老爷子赶紧回屋。
“爹,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谁也不呆不傻,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连守信的目光在连老爷子的脸上略作停留,就飘向了远处。“我回去就听信儿。机会我给了,最后咋样,就看你老的了。”
说完了话,连守信很干脆地转身,带着几个孩子回家了。
到了家,父子几个就都脱了大衣裳,上炕坐了,张氏就忙让人端上茶水和点心来。
“累坏了吧。”张氏看着他们几个进门时的脸色,就猜到在老宅肯定是不高兴了。她也没急着问,只是给五郎、连蔓儿和小七准备的是山楂甜汤,给连守信准备的则是萝卜茶。
“顺气的。”张氏亲手将萝卜茶递给连守信,并解释道。
连守信接了茶,低头端详了一会,一样脖子,将一碗茶一饮而尽。
连蔓儿和小七挨着坐着,都慢条斯理地喝着山楂甜汤,这是她们小姐弟俩在冬天最爱的饮品之一。旁边的五郎端了甜汤,只喝了半碗,就让小丫头给另外换了龙井。小七喝完了自己那碗,又将五郎剩下的半碗给喝了。
“爹,你别不高兴了,咱不早就都估计到了吗?”连蔓儿慢悠悠地喝着甜汤,看连守信的眉头还皱着,就劝了一句。
“老爷子不是到不去的人,他说那些话,他是一点都没为我想啊。”连守信长叹了一声。
过去,连守信对连老爷子的言行也并不是完全认同和满意的。但是,即便暗地里有些微词,他几乎从不在妻儿面前有所表示。而现在,别人都没提,他先说了这样一句,看来,今天连守信是被伤到了、气到的。
“这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事吧。”张氏就跟着叹气道,“算了,谁让咱摊着了。”
早就知道的事情,连守信还会受伤、生气,只能说明他还在乎。亲父子,怎么能不在乎那。有期望才有失望,有爱、有感情才会有伤痛。
“老爷子都要求啥了?”张氏就问。
连蔓儿她们还没开口,小七就抢着答了。
“这可真是……”张氏听了,也有些无语。
“前面两个要求,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生气,是因为老爷子根本就不该开这个口。”连守信就道,“他那是把我往火坑里拉,把咱一家往火坑里拉,想让人戳咱们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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