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来之前,爷爷是虞家村的族长,也是著名乡绅。 1939年春,日军从二圣港登6,很快占领了灌江县城和灌河两岸的广大乡村。
194年夏天,驻灌江县城的日伪军突然围困了虞家村。日本人逼迫爷爷出任县维持会副会长,如果不从,将烧毁虞氏宗祠,并烧死他夫妻二人和全家。
正值盛年的爷爷没有犹豫,虽然只是一介乡绅,在苟且生命与民族大义面前,他选择了后者。当辉煌的虞氏宗祠和虞家老宅被日伪军点着,即将变成一片火海时,爷爷没有丝毫胆怯,却捋着长须,面对日寇的刺刀仰天长笑。
他拄着拐杖,戴着瓜皮帽子,搀着盛装的奶奶,在虞家村数百名村民的注目下,一步一步地,颤巍巍地,走进烈焰之中。全家二十余口老少,抱在一起,与虞氏宗祠、虞家老宅一起,被熊熊大火化为灰烬。
那一年,爷爷五十出头,奶奶不到四十岁。
老人们说,日本人撤走后,大火烧了大半夜,虞氏宗祠、虞家老宅成了一片断垣残壁,虞家村男女老少几百口,全部跪倒在废墟前,痛哭失声。凌晨时分,天降暴雨,呜呜咽咽、噼噼啪啪的大暴雨,一直下了二天两夜。
虞氏宗祠和虞家老宅大火烧起之时,虞新河带着弟弟虞新民和佘文芳、佘文秀姐妹,躲在家塾内院的枯井之下。这口枯井,底下有一个砖砌的小房间,里面常备少量水和食物。井口被藏匿在夹墙之内,较为隐蔽。
日本人来了后,爷爷为了防备为一,专门改建了书塾,秘建了这一设施,作为危急时儿女们的逃生之路,不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日军突然进村,在抓走爷爷奶奶时,已经将全村封锁。爷爷请的家塾老师佘先生,在日寇进入家塾搜查之前,迅将四个孩子推进夹墙之内,并让他们进入枯井中躲藏。而他自己,安然端坐在家塾之内,铁心追随虞老爷夫妇踏焰西去。
佘先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是从沈阳逃难而来的旧式文人,还是前清的秀才。经史子集,诸子百家,天文地理,无所不晓。
芦沟桥事变后,他带着两个女儿,从北平顺着陇海路,一路逃荒到苏北。当时,饿殍枕藉,遍地难民。奶奶专门在村里开了粥棚,救济逃荒的难民。
据说佘先生带着两个十岁出头的同胞女儿,走到虞家村时,三人都走不动了。或者这就是缘分,奶奶在粥棚内看到佘先生的两个泥猴子一样的孪生女儿时,小脚也就跟着就挪不动了。
两个小姐妹头乱得象一堆稻草,身上脏得象两个泥人,睁着两双惊恐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奶奶。奶奶将她们领回家里,让她们洗澡换衣,收留了她们父女三人。
爷爷只与佘先生交谈了一次,便请他做起了家塾的老师,奶奶则收佘氏姐妹俩为义女。从此,佘先生便在虞家村安顿下来,做了两年多时间的家塾先生,教虞新河、虞新民兄弟和自己两个女儿读书。
虞氏宗祠和虞家老宅被焚毁的当夜,凌晨时分,虞新河带着弟弟虞新民和两个小姐妹,冒着大雨钻出废墟,逃离村庄。他们躲躲藏藏,避开村庄和行人,步行向东走了一天二夜,来到海边千里芦苇荡内的一个小村庄。
虞新河的姨父姨母家,正是在这个叫半沙村的小村庄里。已经14岁的虞新河带着三个都是11岁的弟弟妹妹,在姨父姨母家躲藏了两年。1943年春节后,他们离开姨父家,开始流浪四乡,只到日本人投降后,才返回虞家村。
虽然父亲母亲和小爷小婶对这二年的经历,口风很严,不曾对外透露一星半点。但村里的老人们都信誓旦旦地说,这两年间,县城和全县各据点,一天也没安宁过,日本人、汉奸一旦落单,就会被人杀死。到日本人投降前,参与虞家村大屠杀的日本人和汉奸,基本都被追杀殆尽。
虞松远曾感到怀疑,也觉得难以想象。父亲当时只有16岁,而妈妈和小爷小婶都只有13岁,他们只是四个孩子,这怎么可能?
姨父家所在的半沙村,离日军据点二圣港只有三十多华里。这里人烟稀少,村庄四周都是草滩和芦苇荡,偏僻荒凉,是一个游击区。与这里相隔不足二十公里的废黄河和中山河南边,就是新四军三师八旅的根据地。
姨父叫章文伯,是一个小地主,与虞松远爷爷一样,都是有胆有识有血性的苏北进步乡绅。他自幼习武,性格刚烈,曾在军阀张邦昌的部队当过两年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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