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店房虽然在十里铺有些名气,可经营的是脚夫、货郎的买卖。再大能大到哪里去?那好些的屋子也就是孙二嫂一家住的地方和后面一排略微齐整些的屋子。
那妇人一时叫起来,早惊动了住在隔壁的‘定边候’苏固。这苏固说起来还是当今圣上的胞弟。生母是先帝的贵妃娘娘。那身世可是显赫的不得了。可不知何故,幼年时被过继给了外祖家。随着母姓……苏。起了个名字就叫苏固。
苏固的外祖世代都是驻边的武将。苏固自幼在边疆长大,耳熏目染早早就长成一员将领。后来又受诏,东征西战。可谓战功赫赫。
自来功高震主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比如汉朝的韩信,宋朝的岳飞,明朝的开国大将那就更惨。被同生共死的好哥们儿一把火烧死在庆功楼。
苏固暂时被皇帝亲哥以体恤他征战劳苦为名明升暗降,发配到沧州那苦寒之地去做封侯。圣旨下来,连家当都顾不上收拾,就连夜被三万羽林军‘护送’着上了路。前途如何,也是渺茫。
眼看快到沧州地界了,不期然遇上这样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雪。把三万人马连同侯爷一家子全困在了路上。幸好遇见一个沧州本地的商人,这才踏雪开路找到十里铺,住进了孙家店房。
大雪封路,这侯爷也没事可做。就陪陪老娘。闲了和那商人说话解闷儿。那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每每说道趣闻轶事倒也有趣。多少排解些十分郁闷的心思。
这日正和那商人聊的兴起,忽然听见那婆子尖利的声音。于是就和那商人走出来看个究竟。
那妇人自然比一个九岁的孩子心眼多,更何况侯府里的奴才最是巧舌如簧,看人下菜碟。一番言语竟然将小孩子无心反驳的话,上升到对于侯爷全家的侮辱。
她是这么说的:“侯爷,不是老奴有意惊扰。这个孩子也不知受谁指使,开口就辱骂我们侯府。老奴气急了,这才让……”
一句话勾起苏固的烦恼,不耐烦道:“你也是没用,竟让一个小孩子气的失了分寸。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说完转身就要回屋。不期然,程灵慧小孩子心性。心里生气,只顾着争强好胜。说道:“是她先骂俺的。”
听到这话,陪着苏固往回走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问道:“小孩儿,你是哪里人?”
程灵慧看那男人,和父亲个头差不多高。容长脸带着一顶员外帽,下巴上留着几缕胡须。笑眯眯的并不凶恶。不知为何就生出几分亲近的意思。说道:“俺是程家庄的。”
那人又问:“你家离县城远不?”
程灵慧不明所以:“你问这个干啥?你是哪个村儿的?你家离县城远不?”
那人呵呵一笑,对苏侯爷道:“您看看我这小老乡,还有几分乖滑嘞。”
苏侯爷显然也来了兴趣,向程灵慧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程灵慧眨眼道:“咋地,还想去俺家告状吗?俺才不怕。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程名灵慧。”这一段是仿照说书人的语气说的。说完了小胸脯一挺,顿时觉得豪气万千。却不知看在大人眼里只是一阵笑声。
程灵慧被笑得下不来台,急道:“你们不是该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吗?”
苏侯爷笑道:“这是谁家孩子,忒是有趣。把他家大人找来。我看看什么样的‘人物’教出这样的孩子?”
程灵慧以为这俩人要找父亲告状。顿时慌了。她死磨硬缠才让父亲答应带自己出来。临出发时一再保证了不给父亲惹事。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和人家大人骂架。挨顿打倒没什么,以后不带自己出来可就惨了。急忙道:“别去,别去。”又觉得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就这么服软了,面子上过不去。还要死撑着脸面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冲俺来就是。穿小鞋,告小状不是英雄好汉。”
“哈哈……”苏固这次笑得简直毫无形象。招手道:“来来来,好小子。咱们爷们儿屋里说话。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做才算‘英雄好汉’?”
“去就去。”程灵慧梗着脖子,毫不示弱。感觉身后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回头看见孙兴隆正在冲自己挤鼻子弄眼,问道:“你怎么了?”
孙兴隆急道:“别去。”也不敢大声:“有钱人最喜欢把小孩子关起来打,还不让哭。”
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穿细棉布棉袍的小孩听见了,转头凉凉望着孙兴隆:“你怎么知道?你挨过他们的打?”
孙兴隆正要反驳,忽然想起这小孩是那个什么侯爷的儿子。也是有钱人。顿时气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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