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令太子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许久,太子妃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说完,起身走了。留给程灵慧一个萧索的背影。
一连好几天,苏同都没有出现。程灵慧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秀雯来过,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全没听见。苏苏来了。小孩子小心翼翼的爬进程灵慧怀里,静静抱了程灵慧一会儿。然后在身边宫人的催促下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也不知第几天,苏同浑身酒气闯了进来,对着程灵慧吼:“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满意?我从今以后,只宠你一个人还不行吗?”
程灵慧淡淡道:“你喝醉了。等你清醒了,咱们谈谈。”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已经从乱糟糟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好。”苏同转身,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屋外传来他的呕吐声,和宫人乱七八糟的声音。
隔天就是朝廷例行的休沐。苏同一个人来了。双眉低垂,憔悴了很多。坐在程灵慧面前有些无措。
程灵慧给他到了茶,他捧在手心里没喝。说道:“你不是说我们好好谈谈吗?我今天一滴酒都没喝,清醒的很。”
程灵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茶杯里袅袅升起的水雾道:“你还记小时候,在十里铺咱们分开的时候闹别扭吗?”
苏同点头:“记得。我们谁也不肯低头。”
程灵慧摇头:“是因为俺和孙兴隆弄脏了你的被子。你嫌弃了俺们,俺才生气的。”
苏同道:“那时候不是小吗?况且,现在你也不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
程灵慧道:“可俺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像一个女子一样自幼被养在深闺里。俺穿男人的衣冠,睡十几个人的大通铺。打过狼,猎过虎,和土匪打过交道,和地痞做过买卖。俺还是一双天足。和男人一样的天足。”
“你别说了。”苏同避过程灵慧的目光:“我不在乎。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你在乎的。”程灵慧紧紧盯着他:“何必骗自己呢?你身为太子,要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怎么会真心喜欢俺这样一个人?你想留住什么俺不知道,可俺知道你想要的根本不是俺。”
“不,你错了。”苏同望着她:“我已经不是那个小时候的我。”
程灵慧忽然一口唾沫吐在苏同身上。苏同眉头皱了皱:“你这是干什么?”
程灵慧道:“看吧。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你还是那个爱干净的苏同,而俺还是那个邋遢的乡下丫头。俺如果留下,就会成为粘在你身上的一口痰。恶心了别人,也恶心了你自己。你说,这是何必呢?”
苏同忽然笑了:“你这是在劝我知难而退吗?”
程灵慧道:“不,俺是在求你放了俺。不管你想通过俺留下曾经的什么,那些都已经是过往了。有些东西还是留在记忆里比较好。”她向苏同说起了自己的爷爷。她坚信,如果爷爷活着,一定会像父亲、奶奶那样,眼里只剩下男孙。
苏同静静的听完,道:“所以,你害怕了是吗?你怕我有一天会像你奶奶那样对你?”
“这不是重点。”程灵慧无法理解苏同为什么这么固执,难道得不到的才是好得吗?
苏同道:“如果你是男人,我很愿意和你做兄弟,做君臣。可你不是。如果你安安稳稳的做一个乡下丫头,我一辈子也不会遇到你,可你偏不。说到底,你是招惹了我,你现在却跟我说你之于我不过是一口痰。程默之,你是在菲薄自己呢,还是小看我苏同?”
程灵慧道:“如果你非要这么固执,就算是俺妄自菲薄吧。俺做不了金笼子里的金丝鸟,只能做一只烂泥塘里的乌龟。你就当成全俺,让俺回俺的烂泥塘,拖着尾巴爱怎么爬就怎么爬。”
“呵。”苏同笑道:“你要效仿庄公?”
程灵慧低头,算是默认。
苏同道:“你要拖着尾巴爬。御花园的池塘不比乡下的烂泥塘更宽广吗?你做不了金丝雀,就不能做一只站在这里的鹰吗?”苏同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有不输于男儿的才华,除了皇宫,哪里能有你施展的地方?”
程灵慧微不可见的叹息道:“俺已经二十几岁了。”女人一辈子属于自己的时光太少,程灵慧更甚。二十几岁,心都垂暮了。
苏同道:“你在责怪我遇见你晚了吗?我十岁就遇见你了。是谁让我们错过这么久?是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个女子?那苏苏现在应该是我们的孩子才对。”
程灵慧诧异:“关苏苏什么事?”
苏同笑道:“你的好师姐大约不会告诉你。我喜欢的女子是程默之,而不是她林静之。”苏同笑得灿烂,程灵慧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往起升。她下意识站起来,仓惶而走。苏同身形一闪,一把从背后捞住了她。程灵慧想也没想就还了手。
但是,她没带兵器,又失了先机,根本不是苏同这个百经战阵之人的对手。几下就被苏同扭住。苏同眼睛通红,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他用自己的外袍将程灵慧的双手捆绑起来,一下子扔回椅子里。低吼道:“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程灵慧别过头不看他。
苏同伸手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对上自己猩红的眼睛道:“程默之,你害怕了?你怕我说出真相你心里难受是不是?可我心里难受谁知道?”
原来,当年苏同奉父亲之命,到沙溪县姑苏书院向山长求助。无意中在山长的书斋看见程灵慧的手稿。顿时被吸引了。他向山长讨要了那些手稿,正在看时遇见了给他送茶水的秀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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