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笑声被掩映在雨声中,并听不真切,听上去远不及马蹄踏过石板路的声响清楚。
大笑的闵柏灏眼角渐渐沁出了泪,脸上也铺上了泪痕,但他口中的笑声却是不止。
随着他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嘴里沁了咸涩的泪水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却是满面的冷淡,只那一双眼中满是阴鸷,那一双蕴藏了太多情绪的眼中看不出半点的情绪,却又似是积聚了滔天的恨和怒。
都是疯子,他和她都是疯子。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他也不是一个好儿子。
他们都是这个世上悲情的产物。她因爱生恨,而他这个意外,则是她手中的复仇工具。
她一直都是美好的,她的手上从未沾染过半滴鲜血,而他,却早已经是鲜血浸了满身。
他们都是悲哀的,也都是有病的。
自从他记事起,她便会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念叨,他的生父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文韬武略却心无天下的前太子,而并非是轩帝。
那时的他信以为真,且对轩帝充满了仇恨,但他同时也是自卑的。
他以为他是乱伦之下生出的孽种,所以才会生来便比旁人多了一根手指,所以才会一出生便沾了满身的杀戮。
他这一声命定的轨迹,也许便是该充斥着血腥和杀戮的,毕竟因他的出生而让多人丧命。
他一直记得初次听闻这样的事情后,幼时的他整夜整夜梦魇,被噩梦一直侵蚀着。
直到后来他第一次杀人,那些噩梦和梦魇便再也不会来找他,而他对待生命也远没有了最初的敬畏。
甚至他觉得杀死一个人和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废些时力罢了!
鲜血溅在脸上的感觉他早已经记不清,但他却始终记得人和蝼蚁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可以任由随意拿捏的棋子罢了!
如今他手上欠下的人命债究竟有多少,他早已经记不清了。
他唯记得,若是他这一生注定要下地狱,那么他便会带上所有人一起沉沦……
幼年时蒙陛他心的谎言早已经被拆穿,但根深蒂固植于心的仇恨、自卑和那份寄情于错的孺慕早已经让他彻底变得疯狂。
轩帝是他的生父,这一点早已经是毋庸置疑,但在他心里,却始终记得轩帝是让他失去父亲、父母别离的仇人。
无尘是他的伯父,但她错误的引导,懵懂时的冲动和那份父子天性的孺慕,早已经让他把无尘当作生父。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记得偷偷跑到石溪寺时,那个高大且面目和善的大和尚,拿给他果腹的豆沙包,他一直记得那宽厚手掌上的温度……
归根溯源,造成今时今日这一切的并非是他,也并非是她,更不是已经执掌天下的轩帝。
而是惑动人心的权势,更是已经扭曲的人性。
窗外的风雨吹开了轩窗上的窗幔,冰冷的雨点打落在脸上时,面目始终阴沉的闵柏灏突然笑了。
抬手擦掉脸上的雨珠,他蓦地想起第一次杀人时,溅在脸上的鲜血带着滚烫的温度,但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已经彻底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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