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夜,铁魂军大营。
高远的营帐,此时灯火通明,账内竖立了十余铁架,绑缚着若干铁魂军副将,中间那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正是汪忠嗣。
铁架周围,摆满了各色令人胆寒的刑具。熊熊炭火之中,烧着赤红的烙铁。染血的夹棍以及沾血的皮鞭,也赫赫在目。各种刑具招呼到肉体的嗤啦声,伴着焦臭气、血腥味,和隐忍的低声嘶吼与呻吟,令这营帐仿佛人间地狱,恐怖异常。
高远眯着眼睛,盯着已经赤膊上阵,正严刑拷打各位将领的羽卫。他们满身臭汗,气喘吁吁,不停的喝着大缸里的凉水。
然而折腾了半日,只有羽卫的诅骂声与恐吓声,却并无铁魂军将领们的半句求饶,何况招供。
柳辰青坐在主位上,他不耐烦地捂着口鼻,皱眉道:“高远,老夫就不明白,你折腾个什么?证词随便写一份就得了,不肯画押的按个手印夜了事。屈打成招怎么了?费这么大劲有个屁用。明日哥舒寒接管了铁魂军,我们就即刻启程回长安就好,至于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想必皇上也不会关注细节。尘埃落定,盖棺定论。”
高远斜了一眼柳辰青油腻的胖脸,鄙视道:“折腾?老子千辛万苦要拿到这份证词,就是为了保住你我性命。你以为哥舒寒和你一样是酒囊饭袋吗?那个半妖精明得很,若被他看出来半分端倪,保不齐会宰了你我。十七是谁,就是汪忠嗣的女儿明月夜。”
恰在此时,一个羽卫小跑着进来,在高远耳畔低语几句,他眉头微蹙,重重把手里的酒瓮摔在桌几上:“这暗军虽然撤了,兽营却将铁魂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那半妖要闹什么幺蛾子,我得出去看看。老柳你也别闲着,赶紧让他们招供才好。平日总吹嘘自己的手段多么高明,不过怂货一个。”
“你就是疑心病发作,你又不瞎,没看见哥舒寒对老夫那是客气的很,兽营不过是他怕铁魂军哗变,留下来保护老夫的好不好?万一老夫有个意外,夜斩汐怎么跟贵妃娘娘交代呢?”柳辰青冷哼了一声,用手巾擦擦脸上的热汗。
高远无奈地叹口气,懒得再搭理这肥胖而愚笨的同伴,疾步走出了营帐。
柳辰青见高远走远,便挥手招呼一个师爷过来,拿出了几分已经写好的证词。他一边擦汗,一边走到汪忠嗣面前,只见后者遍身伤痕,却依旧铁骨铮铮,一双狭长的棕黑凤目微阖,薄唇紧闭,任汗水混杂血液从额头淌着。
“汪帅,老夫与你同朝多年,知道你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些刑罚也就吓唬吓唬旁人,根本不可能让你低头认罪。不过这证词,还是要烦请你动动贵手,签了才好。老夫就保证,绝不为难铁魂军和你那收留在大营里的,一万多个叫花子了。不然,你让老夫没法和贵妃娘娘交代,咱们还得耗下去。”
柳辰青拿过一份证词,在汪忠嗣面前晃了几晃,细眯双眼,凶光凝聚。
“你的这些兵,骨头也都极硬,你不吐口,他们自然不会画押。反正早晚得死,还不如来个舒服点儿的死法,何必要吃尽苦头,还死得那么难受呢?”柳辰青靠近汪忠嗣,贴近他耳畔道:“您以为,您不签字画押,还能活着回到长安见到皇上吗?贵妃娘娘不是没给过您机会啊。您清高傲慢啊,您觉得自己回到长安面圣,就能洗脱罪名。您还不知道吧,将军夫人和越王妃,已经联手告发了您通敌叛国,收取贿赂,您这重罪恐难洗清了。”
汪忠嗣微微冷笑,牙齿却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想那柳心玉积怨已久,终于找到了泄私愤之机,甚好甚好。本帅就想赌上一赌,皇上终归信不信我,你们若敢谋害我,就尽数使出手段来,横竖认罪书,本帅绝不会写,更不会画押。”
汪忠嗣缓缓抬起头,扫视了周围几个同样遍体鳞伤的副将们,缓慢而决绝道:“你们给我听着,铁魂军向来只有壮士,没有叛徒。”
“汪帅放心,我等宁死,不屈。”为首的副将咬着牙淡淡道。
其余人低声附和着:“跟随主帅征战多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如何,我们就跟着……您。死了就死了。咱们不怕。”
“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一群榆木脑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柳辰青鄙视的耸耸肩:“我知道你那点儿心思,你们骨头硬着呢。那我们就慢慢来。来人,给老夫准备炮烙之刑。”
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又凑到汪忠嗣耳畔,阴毒道:“对了,听说明月夜就是莫无涯的女儿?哥舒寒那傻子,竟然听信她,让她离开了暗军,前往紫戎大王府邸,为你寻找什么洗脱罪名的证据,你说老夫,该怎么招待,你那水嫩标致的小女儿呢?哈哈……”
汪忠嗣冷笑几声,狠狠吐了一口血水,在柳辰青的胖脸上,怒喝道:“你与那妖孽,本就狼狈为奸,至于那逆女,已叛我铁魂军,她的生死又与我何关,随你喜欢就好。”
“汪忠嗣,你一点也不傻吗?我知道,明月夜就是你的软肋。你等着,老夫很快就会把她带到你面前,当着你的面,慢慢折磨她。我倒要看看,你那冰清玉洁的掌上明珠,成了残花败柳之后,你还有没有现在的硬气和骨气,想想老夫就兴奋……”
柳辰青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非凡。恰时,一道黑色身影闪过,森凉的重铁味与血腥气交缠中,横在他脖颈之上一把重剑,一道血线赫然划过,随后血液便顺着脖颈淌下,滴落在外袍之上,疼痛如死亡的窒息感般,一下虏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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