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渊殿。
今年冬天,格外的寒冷。有水的地方早已结了冰,更何况这临湖的碧渊殿,简直比冷宫还清寒、寂寥。
衬着月色,明月夜与苗逸仙悄悄潜入了碧渊殿。原以为,殿外会有侍卫与暗军的重兵把守,如今看来实在多虑了。偌大的废宫周围,也不过偶尔一队士兵,松松散散,提着灯笼走过,算敷衍了事。
“副统领,您说这大冷天的,咱们怎么摊上这么个倒霉差事,在这冷清地方守卫。那紫涵,不是已经逃出长安城了吗?剩下一个老太婆和几个老掉牙的太监在里面,可还能有什么折腾。还非要人手日夜守卫这里,这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一个看上去带着几分痞气的侍卫,哆哆嗦嗦郁闷道。
侍卫统领本来也不满意这巡夜的苦差事,他不高兴的狠狠踹了一脚那发牢骚的侍卫,狠狠骂道:“就他妈你事儿多,啰嗦个半天有啥用?你敢当着那冷脸阎王的面,多说一句?西凉王就能在那湖面上凿个洞,把你小子大头朝下扔进去,你信不信?”
“信,信,自然信。谁不知道那杀神王爷的手段?听说,前日,他将从混进宫来的奸细,用绳子绑了脚,扔进冰窟窿半柱香的功夫,再把人拽上来。若不招供,便再扔进去,来回几次。冻死两个,憋死了两个,吓疯了一个。剩下一个便招了。结果把冰棍儿一样的人刚抬到火炉边,那人的鼻子、耳朵和手指头就像煮熟了的猪爪子一样,都掉下来呢。恶心……”侍卫仿佛见到了此情此景,浑身上下忍不住又大大寒颤一番。
侍卫统领本来还在自己怀中藏了小半葫芦烧酒,和两个卤猪蹄子。闻听此言,只觉得胃口上下一阵翻腾。他恶心的把装着卤肉的油纸包掏出来,狠狠砸在侍卫头上,厌恶道:“真他妈晦气。去那边看看。别说人了,这么冷的天,恐怕连耗子都不会有一只。咱们是宫里的人,不是人家嫡系暗军,还敢挑三拣四不成?还有,你少胡说八道,若被西凉王的人听见,你我还想活?赶紧的,巡完了回营房睡觉去。”
眼见这一队兵士,打着灯笼哆哆嗦嗦消失在夜色中。苗逸仙提起扔到自己身边的油纸包,晃了晃,貌似已经冻成了冰蹄子。他顺手又扔进了黑暗中的湖面,只听一声脆响。想必在冻成冰的湖面上,滑行了许久。可见天真的冷透了。
又等了一会,终于再无人声。苗逸仙在前,明月夜押后。两人蹑手蹑脚翻进了宫墙。老旧破败的碧渊殿就像模糊的黑影子一般,影影绰绰,连灯火都没有。满院子的野草与枯树,风一吹发出哗啦啦的怪声。
“柳心玉被哥舒寒拘押在长生殿讯问。这里只剩下几个侍女和太监。密室却在内殿的墙壁里……咱们去看看。”苗逸仙小心翼翼拨开枯枝和野草,开辟出一条路来。
明月夜掌中拿着一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亮去路。忽然,她拉了下苗逸仙的衣袖,低声道:“你看,是不是这里的草?”
苗逸仙循声望去,只见殿门前有个黄土洼,长着很高的茅草。他伸手拔下一拔,只见那些草根的底部,还洇着小半截的青绿。
他将茅草放在珠光下仔细打量。遂而又大力翻看着茅草堆。终于找到了一枚染血的赤金钗。他迟疑片刻,小心翼翼拨开附近草丛,又发现一个小小的洞口。洞口附近的黄土被抓得纷乱,甚至留下些许血迹。
“这是一个气孔。连着这碧渊殿地下密室的地牢。如果我没有猜错,姣姣曾经被关押在地牢里。金钗是她的,她曾经想要逃离,可惜没成功。”
“这草上面是黄的,底下却有绿意,说明碧渊殿的地下一定有暖龙之类。这气孔深不见底,却透着隐隐温意,想必里面的空间很大。可玉妃煞费苦心的从气孔里,抓了一把草。还编了个草环藏在自己掌心中,却是何意?”明月夜狐疑道。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探探。若……一个时辰我还不回来。你便赶紧回媺园。毕竟,这密室有暗道直接通到宫外。我也误打误撞迷了路走进去的。找不找得到,还得看运气。就怕他们已有所惊觉,早把秘道关闭了。”苗逸仙跃上台阶,轻轻推开殿门,隐约看到里面暗黑一片。
“不行。既然你已经打草惊蛇。就不怕他们在秘道那边来个瓮中捉鳖。”明月夜轻轻阻止住他。
“说话能中听些吗?瓮中捉鳖,谁是王八?”他一呲牙,不高兴道。
“守株待兔行了吧?“她翻个白眼,斩钉截铁道:“要下,就一起走。好歹互相有个照应。”
“哼,我怕你扯后腿。你留下,我一个人去。”他坚持。
“省省吧,不定谁扯谁后腿呢。我不过怕你被捉住了,再投敌叛变。”她亦然坚持。
“有人!”苗逸仙眼疾手快,突然拉住明月夜,复而又跃入草丛中。
两个人都静静趴在草丛中,看着由远而近的一盏青色宫灯,晃晃悠悠而来。
“娘,你在哪里啊……娘……呜呜……”一个年幼的孩子,惊慌失措的哭泣声,越来越近。
只见一个穿着天蓝锦袍的小男孩,打着灯笼,正跌跌撞撞跑着。一边哭一边喊,声音十分凄厉,显然受了惊吓。
待那孩子走近了,原来是个甚为白净漂亮的孩子,不过五六岁模样,有些瘦弱。他黑黑的额发柔软而服帖,有着挺秀的鼻梁和粉润的唇瓣。以及,一双邃黒的大眼睛。
“不会吧,这么巧?看来老天庇佑啊。”苗逸仙咧嘴一笑,他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明月夜,坏笑道:“震惊吧,这小子长得像不像哥舒寒?八成就是裴绰约和哥舒寒早年生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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