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莹重重一叹,又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良久才吐出一句话,“许欢,你暂时别来见她,等她好了再说吧。我真的闹不明白,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她,想照顾她,可你怎么就能这么大意,让自己的女儿怕你怕成这副模样?”
“你说,这当妈的,得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女儿害怕成这样?”
话落,视频被关上。
许欢挂掉电话,呆呆坐在车后座。
“小姐,要去哪里咯?”司机操着口音不准的普通话问她,隔着后视镜打量了她几眼。
她这才抬起头,辨认了下方位,随意指着路旁,“就在这下吧。”
隆冬深夜,路上没什么人。
许欢拢紧了身上的大衣,漫无目的似的朝前走。
身后,一辆黑色路虎在不远处跟着她,车内男人的面孔被阴影遮挡住,却隐约能辨认出刀削般的五官。
她踉跄了下。终于停下,侧过身,就看见停靠在身边的车子。
“上来。”
男人的脸自打开的车窗内露出来,有一股暖意自那传来。
许欢看着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霍先生,真巧。”
“巧什么,经理打电话告诉我你和羽姗差点打起来,我紧赶慢赶回来,你就已经在路上。”
“还愣着做什么,上来!”
她竟不理他,四下看了看,朝旁边走去。
男人低低咒骂了句,却还是开车跟上她,亦步亦趋。
几分钟后,许欢终于停下,眼儿干干净净的,回头看着他,“霍先生,相逢就是有缘,陪我喝两杯。”
霍霖深眼角抽搐了几下,几步拽住她手腕,浓眉之间蹙成深深的沟壑,便要拉她到车上去。
可许欢不肯,双手握紧了他的,将人推开。
男人愣了几秒,触手所及,都是她冰冷的掌心。
随后,只能跟上。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许欢的眼睛里,似乎是绝望。
酒吧内吵吵嚷嚷的,许欢径直走到吧台,随意点了几杯酒,酒度不低。
她喝了几口下去,脸上都已经弥满红晕。
霍霖深没动。
“怎么不喝,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该开心些的。我让渊渊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了。是啊,当妈妈的,怎么能让女儿那样讨厌自己呢?”
男人沉沉望着她,伸出手勾着她指尖,将酒杯拿了下来,“我没有开心。”
他不会因为女儿讨厌母亲而开心,更不会因为她如今的模样开心。
许欢摇摇头,嗤笑,显然是不信的。
男人扬手握住她手腕,将那一杯艳红色的液体取下,“够了,我送你回家。”
“家?”
许欢鼻尖不知怎么的就是一酸,眼眶红红的,里头有泪珠在转。
可她好用力好用力,就是不肯让眼泪落下去。
她要回哪里的家?
“许欢。我没有时间陪你闹。”渊渊还在医院,虽说早已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他还是要过去一趟。
许欢呵呵了两声,盯着那张依旧熟悉的脸,依旧英俊迷人的五官。
以前,哪怕是连他微微蹙眉的模样,都足够让自己迷上。
许欢有些恍惚。
五年前刚刚新婚,他格外抵触她,可偏偏自己早早陷了下去,眼里心里都只这一个人。
婚后几天,她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后来寻到夜店里,将他从那群女人身上扒了下来,他粗吼着让她滚回家。
那会她也火了,拽着他闹,“我要回哪里的家?我爸妈离婚,爹不疼娘不爱,我以前没有家,可我嫁给了你,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霍霖深你要是喜欢在外头过,我也跟着你!”
“许欢,别闹了。”
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欢笑了笑,这一次,没有避开他。
她只低低喃喃出声,“霍霖深,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丑,很惨?”
“没关系你可以直说,也不用可怜我。”
她胡乱说着,拽着他要他给个答案。
可男人只是凝着目光盯着,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许欢没有瞧见,接着酒劲,已有些迷糊,“我害怕,怕官司输了怎么办……怕渊渊说不要我,怕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我怎么办?连她都不要我,我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她孤单太久了。
突然觉得自己像在海里漂流了好久好久,处处是一望无际的蓝,她只能紧紧抱住那一根浮木,借此活下去。
突然,身边的男人化作那根救命的木头,她想也不想地抱着他,“霍霖深,你把女儿给我好不好?”
“不好。”
他没有任何迟疑的,拒绝了她。
许欢的酒忽然就醒了。
“我有时候真恨你,为什么不爱我,又娶我呢?为什么以后会恨我,又对我那么好呢?为什么……”
要给她希望呢。
人要是一直孤单没尝过幸福的滋味,那孤单也会成为习惯。
可人类这样的生物,一向贪心惯了,尤其是女人。被人宠着腻着成了习惯,再落到地狱一样的孤单里,就要活不下去了。
其实,哪有什么改变呢。
许欢踉踉跄跄起身,红唇旁都是鄙夷至极的笑。也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话自己。
而霍霖深,就只扶着她,也不说话。眉眼里盛着的情绪,旁人怎么也瞧不透。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里的纠结和苦涩。
娶她时,是迫不得已。
后来宠着她,却是发自内心。
许欢说,他不曾爱过她,可那段时间的笑容,要怎么解释呢。
他不知道。
用许欢以往最常说的那句话。
他爱,却比不上陈云姗在他心中的地位。
良久,他把许欢扯到身边,认认真真凝望着,“你总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这五年,够不够你心里清楚。”
“许欢,别跟我闹。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她怔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霍霖深会这样认真谨慎地劝她。
他不是一向只恨不得自己越惨越好么?
许欢摇摇头,“你觉得,够了么?”
他没有回答,约莫也是不知道答案的。
许欢嗤笑,甩开了她,“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看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觉得终于为你心爱的女人报仇了?”
男人面容骤然阴沉下去,刚刚的温和模样,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只似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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