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脸：“赵铭，从个人角度来讲，我不希望你继续追查下去，但这仅仅是我的个人意见。”
“我想知道为什么？”
“有小唐的关系，但并不是主要的那部分。”唐敬梓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这起案子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我实话说了吧，即便是整合你现在所拥有的全部资源，也很难。”
赵铭身体微微前倾：“哪里难？查清楚难，还是报仇难？”
唐敬梓没有回答。
“唐叔叔，上次我来，您曾说我父母的案子是您退休前唯一的遗憾。”赵铭沉声道，“交给我吧，让我来弥补。”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我已经再三提醒过你了，那不是一起简单的仇杀。其中的很多东西，或许将会颠覆你的认知。”
赵铭眉头紧紧蹙起，神色惊疑不定：“唐叔叔，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敬梓放下茶杯，扭过身，拉开了旁边的抽屉。
他从里面抓起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递过来：“这是给你的。”
赵铭眨了下眼，伸手将之接过，托在手里沉甸甸的，非常重。
“这是731纵火案的卷宗，我委托一个朋友偷偷从燕京警局机要室搞来的。”唐敬梓指了指他手里的文件袋，“我先解释一下，当年关于这起案子，单单是调查材料就装满了两大文件柜，但由于时隔多年很多内容都已经散失了。你现在手中拿到的是作为绝密封存的部分，不是全部，但却最为重要。”
赵铭低头瞄了一眼，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
“等等。”唐敬梓摆手止住了他的动作，“这些东西，你回去自己看。由于并非是通过正规渠道拿到手，记得保密。”
“我知道了，谢谢唐叔叔。”
唐敬梓的目光从他手上的文件袋扫过，清了清嗓子：“我们聊点儿别的，在这些资料外，属于我的私人看法，你姑且听一听。”
赵铭连忙点头，他很清楚，作为当年那起案件的侦办警官，唐敬梓的话比手中的材料更有价值。
“十三年前，我任燕京市刑侦局局长，即将调往中央警部，731纵火案是我在任时经手的最后一起案子。但你若以为我是即将升职，所以才对你父母的案子草草处理，那就错了。事实上，我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延期赴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为这起案子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现任燕京兴城分局局长的张伟，当年作为我的得力部下全程参与了这场调查。如果你有怀疑，尽可以找他去求证。”
赵铭一脸郑重：“不需要去求证，我相信唐叔叔的为人。”
“谢谢。”唐敬梓紧绷的脸颊释然了不少，“我们当年很轻松就判断出这是一场人为纵火案，并非安全事故。虽然现场没有遗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是起火时间、起火方式都完全不符合常理，这在你手中的材料里有详细报告，我就不赘述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第一次会议上，我们综合讨论，将之定性成一起情节恶劣的仇杀。如你所知，你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人际关系简单，所以我们的首要调查方向是从他们的人际关系中排查可疑对象。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他叫卢金波。”
赵铭道：“我知道这个人，是我父母的同事，他们曾经在一个科研组工作。卢金波在我家出事前就因为贪污罪入狱，被判了死缓。”
唐敬梓眯起了眼：“你应该早调查过了吧？”
“是。”
“卢金波拒不认罪，案发后也没有积极退赃。据我说知，他牵扯到的那个项目很重要，再加上当时正值整顿风纪，所以他被从重处罚。”唐敬梓喝了口水，“卢金波一直声称，是你的父亲赵元文、父亲张兰陷害了他”
赵铭一字一顿的道：“他在说谎。”
“其实卢金波的案子也经了我的手，证据确凿，毫无瑕疵。但从他的认罪态度，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具有杀人故意。”
“可是当时的卢金波正在服刑。”
“对，他没杀人，但并不代表同他有关联的人不会杀人。故而我们当年的主侦方向，就是从同卢金波有密切关系的人入手，展开调查。”唐敬梓沉沉叹了口气，“进展并不理想，而且沿着这个方向没查多久，就被上级领导以牵涉国家机密为由，叫停了。”
沉默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731纵火案最后以意外事故了结，同你父母的工作性质也有关系。我不是专业人士，搞不清433科研计划究竟是个什么类型的项目，但在当年这个项目的确给我们的调查带来了莫大的阻力。你知道么？我们的任何一个调查方向，走不了多远，都会以涉及机密为由被弹回来，使得整起案子陷入侦查停滞。案子很难办，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我的第一根白头发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赵铭眉头紧紧拧起来：“唐叔叔，因为没查到凶手，就能以没有凶手来结案么？如果当年不是草率结案，或许以后还有重翻的可能性。”
“我明白你的不满，但你听我解释。各方面的压力有一定的外部推动作用，可这起案子的最终定性，还是源于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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