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回到桃园,已经是傍晚。
下了车,靳御拥着她向屋里走,慕柒柒摇了摇头,“八爷快放学了,我想在这里等他。”
或许她只是想吹吹风,从医院出来便有一种莫名的压抑,令她觉得喘不过气。
入秋的金陵,已有了初冬的寒凉,靳御脱下西装外套将她裹上,接着把人往怀里拥的更紧了一些。
慕柒柒倚在他的怀里,吹着秋风,望着远处。
不一会儿,桃园大道上,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由远及近,接着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
靳司沐很快就从车里跳了下来,叫了一声“妈妈”,接着欢脱的就向慕柒柒的怀里冲。
慕柒柒笑着伸出了手,靳御见状倒是吓坏了,两三步上前,揪住了小家伙背后的小书包,大掌一抓,便将小家伙凌空拎了起来。
突然被举得老高,靳司沐只剩下惨叫,一声声“妈妈”,仿佛是出于婴孩的本能。
靳御伸出胳膊将他接住,单臂抱在怀里,一脸严肃的说:“不是告诉过你,妈妈现在怀了宝宝,你要有做哥哥的样子,莽莽撞撞的,撞到妈妈了怎么办?”
小家伙冷冷的与他对视着,全无畏惧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那你也应该有一个做老公的样子,晚上不准和妈妈一起睡,莽莽撞撞的,碰到妈妈了怎么办?”
那训斥的口吻,与靳御如出一辙,小家伙学的有模有样。
慕柒柒在一旁憋不住笑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前靳御不让司沐和她一起睡,这回总算被小家伙等到了反击的时刻。
小家伙眨着眼,对自己漂亮的反击得意极了,只是看到靳御的眼神,小家伙瞬间瘪了士气,那眼神实在是太可怕,像是要将他吃了似的。
靳御只是微微垫了垫胳膊,小家伙整个身体跟着便是一个踉跄,吓得连忙用小手捂住了眼。
慕柒柒连忙扶住小家伙的背,“你轻点,小心摔着。”
接着她又对小司沐说:“爸爸不在身边,妈妈晚上想喝水,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我可以给你倒呀!”小家伙仰着脸,接着又嘟了嘟唇,“可是,晚上我睡得熟,每次在你床上睡着了被爸爸怎么抱走的我都不知道,还是算了。”
说完,他看向了靳御,仰着小脸说:“罢了罢了!晚上还是把妈妈交给你照顾吧!”
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像是好大的恩赏似的。
靳御的脸色更阴了,听小家伙的口吻,这家里他倒是成了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似的。
慕柒柒看着这父子俩,一阵感慨,一物降一物,她治不了的人,终于有人能帮她给治了,尤其是看到靳御被八爷惹得那一副敢怒却不敢打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
晚上,苏菲做了一桌子的料理,这些日子,她对照着营养师吩咐的菜谱,每天换着花样的为慕柒柒准备一日三餐。
尤其是今天慕柒柒怀了双胞胎的事情被医院正式确定了下来,本就丰盛的餐桌今晚更是多添了好几道菜。
只是慕柒柒并没有什么胃口,靳御知道她心思所在,只是她现在怀着身孕,营养一定要跟上,于是他只能换着菜色,每样给她夹上一点,慕柒柒不浪费,夹到餐盘中的食物,她总归会吃下。
一顿饭下来,靳御的注意力始终都在慕柒柒身上,全然忽略了坐在一旁大快朵颐的靳司沐。
直到小家伙的声音传来,夫妻俩这才看向厨房。
不知道什么时候,靳司沐已经下了餐桌,跑到了厨房,攥着苏菲的衣角说:“苏菲嬷嬷,就给我一块!最后一块!好不好?”
苏菲侧眸看着他,摇了摇头,接着又比了一个“2”,意思是今天他已经吃了两个了,不能再吃了。
“八爷,过来!”慕柒柒招了招手。
靳司沐走了过来,撅着小嘴,“我还想再吃一份鹅肝。”
慕柒柒弯腰摸了摸靳司沐的小肚子,肉嘟嘟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八爷,不能再吃了,苏菲嬷嬷会一直待在这里,以后你想吃什么,苏菲嬷嬷都可以给你做。”
她知道小家伙担心什么,生怕那一天苏菲回去了,他就再也吃不到这些东西了,因为前两天宣亚茹过来探望她的时候,看到苏菲,婆婆很惊讶,倒不是她对苏菲的样貌存有偏见,只是总归是总理府的家佣,苏菲的形象确实令常人有些难以接受。
宣亚茹说这些话的时候,靳司沐就在不远处,他都听见了,如果苏菲被送回法国,那他以后就只能回法国才能吃到苏菲做的这些食物了。
“真的么?”小家伙扬着小脑袋问。
慕柒柒点了点头。
小家伙这才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晚上他确实吃了不少,这时只能忍下了馋虫,听了妈妈的话。
“妈妈,我陪你出去走走?”小家伙牵了慕柒柒的手。
明明是自己吃多了,想出去活动活动,这时却像是表孝心似的,一脸诚恳地小模样望着妈妈。
慕柒柒原本就没什么胃口,听他这么说,随即就放下了碗筷。
“妈妈累了。”靳御拉开小家伙的手,“花园里晒得那些多肉,你去搬进来,摆到花架上。”
小家伙委屈兮兮的皱着眉头,不甘的望着他,一副“为什么是我”的质问。
“吃多了,不是该运动运动?”靳御探穿了他的小心思。
“搬花盆算什么运动……”小家伙噘着嘴。
“也是……”靳御微微压声,“不然跑几圈?”
“我去搬花盆。”小家伙悻悻的转了身,一溜烟跑了。
绕着桃园跑一圈的时间,都够他搬上几十回花盆了,更何况还是几圈?岂不是要了他的小命?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
诊疗室内,医生告诉她,其中一个孩子已经没有了心跳。
画面一转,来到了冰凉的手术台上,入眼是刺目的白光,耳边是医生护士交错的声音。
“准备手术,取出死胎。”
“准备注射麻药。”
她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药剂流入血液,可是她却不能说话,只能看到视线渐渐模糊,她明明还感觉得到肚子里的孩子仍有生命的律动,她想救那个宝宝,可是她无能为力,紧涩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柒柒,柒柒……”她听到靳御的声音,声音很远,好像他就在手术室外,可似乎他被什么人拦着,进不来。
慕柒柒只觉得无助极了,视线渐渐模糊,直到看不清任何影像,只能任由那些冷冰冰的器械在她身上血淋淋的划过。
猛然间,她睁开了眼睛,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抖着,入眼是昏黄的夜灯,还有靳御紧张凝望的脸庞。
如梦里一样,他叫着她“柒柒”,一声又一声,只是比梦里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是不是做噩梦了?”靳御吻着她的额尖,低声问道,唇畔沾着她微凉的汗水,他却浑然不觉,就这么轻轻吻着。
慕柒柒大声喘息着,“我梦到,我梦到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只保住了一个……”
靳御略微起身,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吻着,“那是梦,梦都是反的。”
“是啊,梦都是反的。”慕柒柒抿唇,安慰着自己。
她又摸了摸自己平平的小腹,又是一声质问,“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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