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痛苦。”狼行者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地上的洛萨,后者虽然仍然在睡梦中,可脸上狰狞的表情以及胡乱摆动的四肢都表示他正处在折磨之中。法师当然也看到了这些,但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手中的捕梦网仍然在按照某种规律摆动着。起司漠然的摇了摇头,赫恩之手还被攥在伯爵手里,这意味着洛萨如果希望,那他就可以随时从梦中醒来。但这个年轻的黑山仍在坚持。
“很多事情在亲身经历的时候因为我们自身的局限性,不足以意识到事情内在的联系。重新阅读记忆,尤其是以梦这种碎片化的方式,会让很多本来被忽略的东西随之浮现出来。不过这并不全都是好事,情绪是一种很不稳定的因素,以其为根据衍生出的记忆拼图很可能会主动忽略一些本来客观存在的因素。”法师像是在对狼行者杰克解释,又像是在和洛萨说话,“就好像那些有良心的医者总是只会记住自己没有救下的人,却会忘记他当时的诊疗环境有多么恶劣,最后只剩下深深的自责。”
“听起来很危险。”狼人耸了耸鼻子,“他能挺得住吗?”
起司耸了耸肩,“他是我见过最坚强的战士。”接着他抬头看到那双绿色的狼瞳,“至少是其中之一。可老实说,人的心灵有多强悍,在它真的被考验之前不会有人知道。现在,是他接受考验的时刻。在这期间保护好他。”
“您的意志,我的先生。”杰克点了点头,他明白法师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在三人驻足于此的这段时间内,某些饥肠辘辘的怪物已经自认隐蔽的在四周窥视。狼行者的肌肉逐渐膨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不仅仅只有杰克。
“哈啊,哈啊…”洛萨眼前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小片水迹,那是他的汗水滴落造成的。听觉和触觉在极度的疲劳下几乎失去了作用,只有视觉还在勉力支撑,昏厥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可即使如此,洛萨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还没,达到。瘦弱的手臂艰难的举起那把沉重的战斧,用全身的力气将其朝着身前的假人砍去!“噗!”即使没有开锋,斧身的重量和力量也足以击破假人皮质的外层,将里面的稻草逼迫出来。“少爷!请停下吧,您已经做得很好了!”黑山家的总管和近侍带着毛巾和饮料冲了上来,看他们的架势,除非洛萨现在用手里的斧子把他们砍了,否则他们说什么都要让这个孩子停下。
“放开我,我还能练习!”少年嘶吼着,从关心着自己的人中挣扎而出。他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发怒的幼狮,向所有周围的人亮出发育中的獠牙。而这种举动或许可以恐吓住旁人,却只能让真正的雄狮发笑。
“放开他,我来陪他练习。”男人的声音响起,刚才还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包括黑山家族的总管在内的所有人在看清那人的容貌后立刻一起向说话的人行礼。“陛下。”苍狮的国王赫恩西格特一身简单的打扮出现在校场中,他身上的衣物显示他刚抵达不久甚至没有换衣服就直奔这里而来。“拿起你的武器,我的伯爵。”
洛萨晃晃悠悠的拔出卡在假人身上的战斧,面对西格特,他既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好。尽管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国王,之前也一直对自己相当照顾,但此时的黑山伯爵早就顾不上其他的东西,他的心里只有不息的火焰。这火焰灼烧着他,炙烤着他,逼迫这个孩子用最极端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痛苦。
面对这样的洛萨,西格特挥手让周围的侍者退下。这位国王随手抽出校场上的练习用木剑,在手里耍了两下。“看看我们,洛萨,孩子在用武器,大人却在用玩具。这难道不讽刺吗?”
“我,挥的动它!”少年拖动着铁斧,朝西格特冲去,他再次挥舞起武器,丝毫没有考虑眼前的人如果没有躲开或招架住这一击会有什么后果。不过苍狮之王也确实不需要别人来关心。
右脚踏前,右手随着而动,西格特出剑干净利落,木剑的剑尖毫无偏差的正中洛萨的右手手腕。疼痛让少年的右手一松,本就面前抬起的武器转瞬脱手,径直落到了地上。“继续?”国王的木剑在手中随意摆动着,显然根本没有把洛萨当成是对手。可要是真的如此,为何西格特眼睛里的神色如此凝重,虽然他的语气轻佻,面带笑容,但他的看着少年的眼睛里只有,悲伤。
“哐当!”武器,不知道多少次落到地上,面对战技娴熟的国王,只是凭着蛮力行事的洛萨根本毫无胜算。这一次,铁斧的斧柄砸到了伯爵的脚面,疼痛让他站不直身子,久久没有去捡起地上的战斧。西格特觉得时机成熟了,开口问道,“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这几天已经邀请你不下十次了吧?为什么不来王都?”
“我是黑山的领主,我哪也不去。这里是我的家!”年少的洛萨抬起头对着国王喊道,但出乎他的意料,听到呐喊后,西格特直接抬起腿,一脚踹到洛萨的胸口将他踢倒到地上。
“放屁!你现在这幅德行既不配成为苍狮的伯爵,也不配冠上黑山之名。只是个被宠坏了的混小子,没出息的东西。”话语冰冷,比木剑击打在手上更令少年感到疼痛。年少的洛萨不懂得国王为什么这么说他,但现在的洛萨懂了。
场景又一次转换,来到了王都城堡里的国王书房。此时的洛萨已经几乎和国王一样高了,那张刚来时觉得高不可攀的书桌,现在却显得有些低矮。“你要接下这次讨伐?”书桌后依然和几年前一样的西格特看了看手中的情愿书,将它随手扔到桌面上,对书桌后面的青年问道。
“是,陛下。我准备好了。”已经变声的声线失去了童年的天真,变的低沉。
“你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什么了?一次战场都没上过的菜鸟也敢说自己准备好了?”西格特边说边用指节敲打着桌子,在问到第三个问题是索性一巴掌拍到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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