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这两个字说起来轻巧,可是起司到底明白了什么呢?这恐怕是只有法师自己才清楚了。其实起司一直以来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大概从他落在王都被罗兰搭救的时候就出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就是,在这场瘟疫之中,或者更广义上来说,在这个世界里,身为施法者,身为灰袍,自己该站在一个怎样的立场,从怎样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呢?
这个问题灰塔里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克拉克没有,安莉娜没有,剩下与他见过没见过的灰袍们也没有提到过相关的事情。好像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完全不值得拿出来谈论的事情。但越是接触苍狮中的人们,起司就越加无法忽视这种疑惑。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这个王国乃至这个世俗世界之间巨大的鸿沟。而这鸿沟不是由于眼界,也就是关于魔法的有无的认知造成的,这鸿沟的产生是因为其它东西。
认同。对国家的认同,民族的认同,乃至对种族的认同。冰霜卫士可以孤守龙脊山,是因为每一名北地人都相信他们的命运与军团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他们是不可区分的。苍狮的骑士们敢于在瘟疫的初期冒险进入萨隆领与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怪物作战,那是因为作为骑士的荣耀和责任驱使着他们,他们认同自己的身份,甚至愿意为它而牺牲。即便是鼠人们,葛洛瑞娅也在收编和保护同类的过程中让具备思考能力的鼠人认识到它们是同样的。所以鼠人才会愿意在这最后的冲锋中追随她的脚步和意志。
那么灰袍们的认同在哪里呢?这群来自世界之外的高塔里的巫师们是如何看待高塔之外的世界的?起司得不到答案,他能够参考到的对象只有咒鸦一个,而咒鸦对世俗表现出的态度,是纯粹的利用和极度的不屑。咒术师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法律和荣耀,不在乎道德和良知,他想要的只有知识以及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也注定咒鸦一旦意识到某些危险是来自他无法面对的,而且坚持与之对抗也不会有所收益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带着自己的利益离开这里。
起司险些变成这样的人。当他一开始来到这个王国的时候,他虽然表现出了对瘟疫极大的关注,但那是出于对试炼任务的好奇以及施法者特有的求知欲。事实上他对王国居民乃至鼠人的生死其实并不在意,而那个时候逼迫他去在意这些东西的人,是爱尔莎。红狐和冰霜卫士们不是见人就帮的好人,但他们也承认自己是人类,所以当可以将人类变成怪物的瘟疫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而对冰霜们的迁就让当时的法师接触到了洛萨,也注意到了被邪魔顶替的药剂师。于是他开始尝试着向爱尔莎他们那样去看待难民,只因为这给他的调查带来了收益。但那仍然不是真正的善良,因为当法师骑着红龙在龙血溪的源头倾倒药剂的时候,他只是在用那些难民们做实验。他的心里没有迫切的想要拯救谁的念头。这也是为什么咒鸦在铁堡时和起司说过他的试炼早就可以完成,对于灰袍们来说,能够找到方法并调制出阻止瘟疫扩散药剂的起司已经是个合格的施法者了。
后来在铁堡的一系列遭遇则纯粹是出于好奇,不论是起司还是咒鸦,都对有能力制造出这种等级瘟疫的人感到好奇,再加上巫妖的出现让两人都嗅到了更大阴谋的味道,所以他们没有离开。可要论真正让起司产生改变的人,是罗兰。这位自称是灰塔之主旧识的魔术师让起司对普通人有了全新的认识,知识可以不仅限于魔法和与之相关的研究,单纯的见闻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发挥卓绝的作用。某种意义上,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才是真正的魔法。再加上老人凭一己之力将王都的黑暗面整合指挥的事迹,也是让法师不再怀疑他的身份。
受到罗兰影响的起司才是真正的开始正视眼前的一切,也因此,他才冒险和王都的女巫们签订了契约得到了对方的帮助。也因此,他才在调查药剂师协会之后出手帮洛萨赢下了荣耀审判来证明他的清白。也因此,他才会冒险与魔鬼进行交易,从而得知掮客的存在,却没有料到这一切其实早就在对方的控制之中。
而最主要的是,正因为这一切的一切,起司才会在重返溪谷城时下决心与恶魔领主决一死战。他已经将鼠人瘟疫的解决当成了某种使命,那是比所谓的成年试炼,所谓的求知之心更让人不愿意放弃的东西。那也是让安莉娜感到愤怒,甚至不惜向灰塔之主亮出利爪的东西。它本不该出现在一名灰袍身上,但它偏偏出现了。于是现在,起司才会站在龙背上看着眼前因愤怒而充满力量的人们问出那个问题。
他还需要确认最后一件事。现在他确认完了,于是他终于明白了。
所以当溪谷城内外的人们听到法师那句话之后,起司又接着说道,“很遗憾,我能理解你们的情感,苍狮的战士们。但我不会让你们伤害这座城里的鼠人。因为对于你们来说,它们是怪物,但对我来说,它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人。”
“那么你就是在向整个苍狮王国宣战,巫师!”安德雷亚将武器指着巨龙,“你将成为整个王国的敌人!即使你长鳞片的宠物能烧死我们所有人,我们的子孙也会完成复仇,迟早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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