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咕噜”气泡在上升,从黑暗的水底朝着并不比水底明亮多少的水面逃离。一只手猛地向上挥动,将那些排成行的气泡全部搅乱在浑浊的水中四散而后破裂。现在可不是为气泡担心的时候。那只手的主人将手合拢成蹼状,向下拨开水体,以此来带动自己的身体上浮。这时借着水面上投射下来的些许黯淡光辉,他看到了一些闪烁着金光的小小的东西正从自己的右上方慢慢落下。现在也不是为几枚金币担心的时候。虽然那小小的几枚金币放到平时足够让他去杀人,但不是现在。
往水面游动,向下沉落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大的比如破碎的木质家具,小的则有各种餐具甚至破烂的画框。他没有去管这些东西,只是尽力的朝海面游,拼尽全力的游。这时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让他的身形一滞,他低下头,看到了一个脸孔有些熟悉的女人鼓着脸颊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是谁来着?可能是和自己有过几次交易的流莺?看她的样子这个水性不精的女人绝对是撑不到游上水面了。所以她才想让自己帮她一把。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现在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别人,别说你只是个流莺,就是城堡里的女巫,也只有自求多福的份!蠢货!平时随口吹捧几句就把自己当回事了,现在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抓住我的脚踝?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用另一只脚使劲踹了一下抓住自己的脚踝的手。可惜,由于水流的缓冲,这一下并没能让女人松手。放手啊!你这个蠢货!你自己死了无所谓,别拖累别人啊!一下,两下,到了第三下的时候他意识到只踹手恐怕不能达成目的,于是将目标转向了女人的脸,对着那张因为涂抹了太多劣质化妆品而在水中显得异常丑陋的脸狠狠一脚!
手,松开了。他目送着那个女人带着怨毒的表情沉入了幽深的水底。不一会一大团的气泡飘上来,代表她放弃了挣扎。这都是你自己平时不练习游泳的错,如果你把抛媚眼的时间减少一些多锻炼一下你的腿,就不会像具石像一样直挺挺的往下坠。他如此想着,转过头继续向上游动,水面,已经很近了,光线穿过波涛在海面下形成一根根光柱。他受到了鼓舞,加快了手脚上的动作,不过这也加快了他氧气的消耗,让他的头脑变的有些迟缓。不过这没关系,很快就能抵达海面了,这里有这么多垃圾,自己总能找到一块足够大的漂浮物。
红色的雾,从他的视野下方扩散。等等,海水里怎么会有雾?那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同时再次低下头,果不其然看到刚才被那个女人抓过的脚踝上几个指甲造成的伤口,那里正是红雾的源头。该死该死该死!他睁大了眼睛,里面满是惊恐。在冷水中受伤往往不易察觉,因为冷水降低了人皮肤的敏感度,甚至有的水手是在爬到了甲板上后才发现自己被长矛插了个对穿。但与人类在冷水中感知能力下降相反,海洋的住民,尤其是捕猎者可是对血腥味敏感的很。那些天杀的鲨鱼在好几海里开外都能嗅到血的气味。
但愿这里没有那些该死的海狗,失心湾水手对鲨鱼的蔑称,即使它们也被海啸裹着来到了这里,那滔天的巨浪应该也还能让它们晕头转向一段时间。最好再让它们反胃一阵,这样它们就不会对进食那么有兴趣。他想着,但是没有向任何神祈祷。寻常的海员多少都会有自己的信仰,毕竟大海无情,崇拜某位海神至少能让自己在航行中稍感慰藉,或者让他们在死亡将近的时候有一个可以诅咒咒骂的对象。可他没有,或者说失心湾的大部分海员都没有,比起神明,他们更相信口袋里的金币和血钱以及腰带上挂着的弯刀。大海可从来都不仁慈,与其对着某个劣质的泥偶神神叨叨的浪费时间,他更愿意把自己的弯刀磨快一点。
想到弯刀,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带,坚硬的触感告诉他那把多次染血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的武器还别在腰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宽慰了。于是他不再担心脚上的伤口,继续踩着水朝上方游去。终于,随着“噗”的一声,他又一次呼吸到了空气,“哈哈!”他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笑声,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骄傲。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海啸面前捡回性命,即使他是一个被赶下船的水手,我是说,前水手。不过那又怎么样?他还活着!和那些交了大把大把金币和血钱给那些黑心船长的肥羊一样活着,而且也不用担心某个见财起意的船长带着他的水手趁自己睡着了之后绑起来扔进海里。没有比这更棒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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