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蜜酒下肚,起司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种北国的浊酒,太烈太甜,毫无美感。
可,一杯酒,他仿佛就回到了那个漫天飘雪的国度中,走在溪谷城地表的废墟里,跟爱尔莎一起讨论着哪里可以再多开垦一些。爱尔莎是不懂农业的,但和她说话不必切中要害,不必琢磨重点,不必,非要有个结果。
有点,想家了。
“如何?虽然不是最好的蜜酒,可我相信它是最合适你的那瓶。我随未亲身到过出产它的那个国家,可我只需要喝上一口,就能看到个大概。”
恶魔坐在桌子上,用尾巴穿绕着酒杯,手里拿着酒瓶,看起来很是高兴。他高兴并非是因为自己收藏了一瓶好酒,而是他选出来的酒完美的对上了起司的需求。
“你在品尝我的情绪?我以为只有魔鬼才有这种嗜好。”起司放下酒杯,波澜不惊的点破了对方的意图。
人的情绪,尤其是激烈的情绪,从来都是下层来客的嗜好品,不过魔鬼更倾向于诱导,恶魔则喜欢以暴力的手段直接制造。现在这名恶魔通过一杯酒勾出了起司的思乡之情,用的手段与他的种族并不相称。
“也许对于其他生活在,嗯,你们称为深渊,但更多人愿意说成是地狱的那个鬼地方,是的。我的同胞,那些恶魔,他们缺乏耐心,脑子和意识都被熔岩和硫磺熏成了腌制品,还是不可食用的那种。所以一旦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就会不可抑制的想要发泄自己的疯狂,制造流血和死亡。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的本性,但我现在觉得那是那个让我们诞生的地方附加在我们身上的诅咒。如果你的每一次呼吸都会从鼻腔一路灼烧到肺泡,你也会发疯。”
这样的说法令起司想到了刚刚餐桌上和薇娅的交谈。看来这位主厨如果在场,应该会非常肯定的表示,环境和那个环境中的饮食塑造了个人的习惯,乃至一个种族的行事方式。
他的说法,虽然并不能完全为整个恶魔和下层来客们开脱,可起司也从中嗅到了言外之意。如果一个人强调他的同类是环境所迫,那么就是说,
“所以我可以认为,已经脱离了地狱的你,不再是我所熟知的恶魔中的一员了吗?”
到目前为止,起司仍然不知对方要自己来的意思究竟为何。他自问在下层深渊里仇敌不少,可考虑到深渊中近乎无穷的恶魔数量,那点仇敌根本算不上什么。哪怕是贵为深渊一层之主的大恶魔,只要被消灭,遗忘就是弹指间的事情。
“可以,也不行。”主厨露出牙齿笑了起来,他将酒杯再次斟满,自己却自顾自的用一口呼吸点燃了炉灶,看起来要生火做饭,
“我仍然是恶魔,这你比谁都清楚。生活在雪地里的兔子和生活在草原里的兔子,它们的体型,毛色,习性差距再多,仍然都是兔子。可我也不是恶魔,因为产自两条河流的同一种鱼,吃起来味道就会有所差异。据我所知,我是所有同族中在这个世界里待得最久的那个。所以,我想我有资格被当做例外来对待。”
一个,在人类世界长期生活的恶魔。那确实是超出了起司认知范围的存在,毕竟在那种疯狂之下,恶魔在人类世界停留的时间,大概会延续到周围的聚落派出足以驱散他们的驱魔人或巫师,又或是维持恶魔降临的那片土地上所有生灵都被杀光为止。
从未有过能在人类世界里耐心生活下去的恶魔,哪怕是贵为恶魔领主,他们的脑子里也不过是将毁灭与蹂躏放大到从几十上百个人扩展至上千上万人而已,并无本质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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