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这些年里虽然小有名气,周围除了路修好了些可供马车行走,依旧人烟稀少。是以等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像是散步一样。到第一个镇子也用了快一个月。而这一个月里,墨风仍旧没有学会如何修炼。
到了镇上就可以有饭吃了,法海连吃了一个月的野果,如今面黄肌瘦的模样说是逃难的灾民也是有人信的。
法海前一天才在溪边把鞋子洗了,衣服是直接穿在身上,在溪里泡着连人一起冲洗干净。这下进了镇里才没有被人当做乞丐。
刚进镇子,便遇上两个妇人,法海便上前化斋。本来其中一个妇人已经进去端了斋饭出来了,君缘一出现,笑吟吟和法海一起道谢,另一个妇人便抓住另一人的手,眼睛觑着一边面带笑脸的君缘。
端着饭的妇人便将这两人上下打量一番,最后把目光放在君缘脸上,冷呵一声,便又端了饭关门进去。另一妇人也用力关门,一边说着:“小和尚看着挺老实,没想到……”
君缘瘪嘴,“明明是要给你的怎么又拿进去了?”心里却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他。一个和尚身后跟着个小姑娘,像什么话?
法海不介意,转身往下一家去敲门,君缘特意躲在树后。谁知那方才端饭的妇人又打开门,喊了句:“这可不是个老实和尚嘞~”
开门的人便哐一下闭门。
一连走了几家都是如此,就算君缘隐了身形,那些人明明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却一个个像是知道小和尚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门也不开。还有那原先端饭的妇人为首的就在家门口嚷嚷着,什么小和尚和小姑娘二三事,说得一个个跟亲眼见过了一样。
这只是镇子外沿一个小村落,人不很多,彼此也都认识,一人说了,便人云亦云。法海走遍这村子,连口水也没讨着。
君缘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们不给斋饭就算了,怎么能乱说!”
法海道:“他们为何要给我斋饭?”
“你这么辛苦才走到这里……”
“那与她们何干?我一路走来是为了她们?还是她们让我来的?”
都不是。那些人与他毫无干系,他去化缘,若给了是心善,不给却也不是什么错事。
“那也不能乱说啊。”
法海便不语。纵然人大多为表象所迷惑,少有一眼看穿真相的,然仅凭个人揣测便妄言于人,实非君子所为。
纵便不是君子也不该道人是非,背后议论。若有不解当面问出便是,为何只凭主观臆断。
最终两人直到出了这个村子也没讨到一口水。君缘有些郁闷,出来时她就知道一个和尚带着个小姑娘,还是个看上去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肯定会有不便。如今真的体会到了还是觉得难受又生气,只是法海自己都没有说什么,她这么生闷气又能做什么呢?
接下来一路她便一直处于隐身状态,墨风跟在她身后,也顺手施了个隐身诀,免得吓得别人。
到了镇上,遇上的第一个人是个老婆婆,头发花白,精神隽烁。竹篱笆围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一颗枇杷树,树下一只母鸡带着小鸡啄着菜叶子。
君缘是很喜欢枇杷树的,起因还源于那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高中时候文言文背得多,等毕业工作了都忘得差不多,挣篇《项脊轩志》也就记住了这一句。
法海走到篱笆墙外,婆婆正好放下竹篮,把择干净的菜放好。抬头便道:“小和尚可是来化缘的?”她笑得很和气,也很亲切。
法海道:“贫僧确是来化缘的,还望婆婆慷慨一二。”
婆婆便笑,开了篱笆门,“小和尚进来吧,且先为我看着些小鸡仔,老婆子我去盛些饭菜出来。”转身往房里去,到了门口,却又回头,目光准确地落在拿着墨风逗弄小鸡的君缘身上,“小姑娘可要喝点水?可别惹急了母鸡,一会儿该啄你了。”
君缘呆愣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婆婆进屋。
“她她她看得见我?”从出了那村子开始她可是一直处于隐身状态,连法海都只能靠气息感觉她的存在。
法海敛眉,还未作答婆婆已经出来,手上端着满满一碗饭,饭里埋着青菜豆腐,都是些素菜。
“小姑娘,来,老婆子请你吃好东西。”法海接过饭菜她便朝君缘招手。
君缘看了眼法海,他双手捧着饭在吃,犹豫瞬间走过去。
婆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叠着的粗布手绢,打开,露出里面米黄色的方块,散发着甜味,“这是米糖,小姑娘家的最喜欢这个了。”
她都好久没吃糖了,不加犹豫地拈起一小块放进嘴里,甜的,还很香。嚼一下,牙齿都黏在一起了。
“好吃吗?老婆子年轻时候就喜欢吃这东西,可惜一年也就吃几回。后来嫁给我家老头子,老头子每个月都要浪费钱买两块回来尝尝。说多少回了也不听。”
“现在卖糖的每月都要过来两回,买了也没人吃了。小姑娘要不在我这儿留几天,陪陪我吧?”
“真漂亮,要是我那小子没走现在孙女比你还大了……”
君缘似乎天生自带了“老人之星”的技能,一遇到老人家总能分分钟刷满他们好感度。不过这也有个后遗症,老人们遇到喜欢的后辈,总要絮絮叨叨。还好这种时候君缘总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法海满满一碗饭菜吃完了,婆婆还在说老头子年轻时候的事,他便静坐一边和君缘一起听她说。
君缘一边吃糖,一边听故事,婆婆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便抚上她的脑袋上,摸着她的头发,从上往下。
“真好看,比老婆子年轻时候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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