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不可忘形,失意不可丧志。
何青柏挂了电话,沉静地打量着四周。
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合院了。东南巽位开了广亮大门,上有门灯下有懒凳,绕过照壁,出南院入正院,方砖铺地海曼的院子,谁曾想院子里靠西北角居然有个半亩多地的游泳池呢。
闹市之中有田园,田园里架了两畦黄瓜,结了三五根瓜扭儿,皱巴巴顶花带刺。
单就屁股底下的石凳这点儿面积,怕就要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价位了吧?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根黄瓜怎么卖……
真是漫长的一天。
这一天,都是在激荡澎湃中度过的。
各种第一次,考验着何青柏的神智和情绪稳定性。
从五星级大酒店起床,走v通道进v候机厅,高档面包车专门摆渡,头等舱尊贵体验,三开门超豪华轿车机场内接人,凡此种种,也都比不了四合院的震撼。
高墙大院把喧嚣浮躁的芸芸众生彻底隔离开来。
青砖黑瓦的陈旧围墙,带有浓重的历史气息。
何青柏初来首都时,曾被土著同学领来附近游览过,无非是哪位王爷的宅子,哪位大家曾经住过,哪年二太太跟着厨子跑了。
土著同学漫不经心的八卦中,分明也带了与有荣焉的皇城根味道,或者是其祖上曾经在这条胡同里卖过馊味儿的豆汁儿,抑或是拉着地排车沿街收过盖了草灰儿的夜香儿,抑或是穿着白洋布的汗褡儿拉过亮黄铜的洋车儿。
然则眼里只有灰黑的围墙高耸和朱红的大门紧闭。
此时何青柏才看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合抱粗细的朱红立柱,拇指粗细拐来绕去的朱红小窗棂。
自古就有深宅大院的富贵传家,更多的则是熙来攘往的升斗小民。
升斗小民何青柏,进入深宅大院,发现自己心底下毫无波澜。
此前也未曾想过到底何等样人才配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霍岩的前倨后恭,那都不叫事儿。
凡事都有个价码啊,尊重也需要一个理由。
说到底,霍岩对我的热情恭谨,也不过是对着我背后并且希望传达给我背后的乐哥罢了。
“小何,味道如何?”乐哥喝掉了茶盅里的茶水,笑眯眯地问道。
“很香。”何青柏也喝掉了,同样的微笑。
“不错!”乐哥拍了拍何青柏的肩膀,“人生就是一场体验,当你站在云端往下鸟瞰时,才子佳人也好,帝王将相也好,一切都是故事。”
“乐哥随口就是一偈。”奉茶的是一位富贵儒雅的中年男子,依次给宁校长和乐哥以及何青柏添了茶。
刚才乐哥做过介绍,此人名叫洛关山,是白浮云的侄孙。二十来岁的女孩,却有个四十来岁的侄孙,大户人家果然都是有故事的。
白浮云带着宁无双去后院沐浴更衣去了。
坎位正房两侧带了耳房,耳房旁边开着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入后院,便是女眷的住处。
此处月亮门又称二门,常言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这道门了。
这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
四人在游泳池前的月台上品茗叙话。
旁边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伞盖般地罩住了月台,还罩住了半拉子游泳池。
夏日看疏光漫点,冬日看疏枝摇曳。
“乐哥要在这儿住下吗?”洛关山小意问道,“这座宅子,平时也是闲置的。两个更夫住在倒座房,厨娘和花匠是两口子,也住在倒座房里,没事他们也不进内院儿。宁老师和乐哥要住的话,就住正房里。宁小姐可由小姑奶奶陪着住后院。”
“老师和我,也就待个三天五天的,随便哪儿住下都行。无双平时住校,偶尔出来住下,给她在后院安排一间吧。小何陪着无双过来,就安排在东厢房吧。”于乐随口答应了。
“家祖再三嘱咐小弟,一应产权手续,都齐备着呢,可以随时转给乐哥,或者乐哥指定给谁都成。”洛关山说话就更谨慎了。
何青柏脑袋里“嗡”的一声。
洛关山好像是求着乐哥,要把这座四合院转给乐哥?
何青柏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淡定了,分到东厢房的使用权时,也没咋激动。须知按照老礼儿,东厢房是长房住所,也就是主人家的大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若是家主老迈放权,东厢房就是家里的话事人。
西厢房则住尊贵客人,比如教书先生,就是称作西席的。
倒座房也就是南房,南向围墙无窗,阳光照不进来,通常是下面使唤人的住处,也有客房住一些普通客人,以及尊贵客人的随从。何青柏本来对自己的定位,就算是在倒座房里住一夜,回头也是个谈资了。
当然,那是以前的何青柏,或者会为此沾沾自喜吧,而今何青柏觉得自己已经成熟。
没承想还是不够成熟。
这可是动辄以亿论价,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二环里四合院啊!
“身外之物,无须介怀。关山兄替我谢过承浩兄,我不需要这个,无双也不需要。”乐哥拒绝得很干脆。
何青柏的小心肝一直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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