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秘密是不可理解的。
因为当她打开那些压缩食品外包装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于这种让人腻味到厌烦的食物充满了期待。这种粗俗得近乎野蛮的食物,居然在凑到嘴边的时候,让她感觉到食物的芬芳,让她心跳加速,唾液大量分泌,充满了进食的欲望——事实上那已经脱离了欲望,而能称为“冲动”了。不但如此,这些从外观到味觉每一个方面都毫无任何可取之处的玩意(这是一个不容置辩的事实),居然让她联想起了曾经在华美的宴席上,夹杂在主菜之间的,那些只能小口食用的精致菜肴。
纵然那些宴席上总是充满了种种看得见的阴谋和看不见的暗流,但是那些食物却是真实而美味的。
女妖之门这个鬼地方!
“咳……咳……”她大口吞咽的太急太快,一个不慎,让她呛了一大口,从而咳个不停。
“慢点吃,没关系。”那个老人说道,顺带着给她递过来一杯水。他的目光清澈,面带慈祥,眼睛里并无任何多余的欲望。这反而让人觉得很不正常——当然在满足她的胃之前,她可以先把这事放一放。反正对方给了她食物,在她动手抢之前就先给她了。这个结果,对两个人来说显然都有好处。
一杯水下肚之后,她感觉到那种让胃痛得抽紧的饥饿感稍稍缓释了一点。此时此刻,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感在她内心浮现。她过去真的不曾想象过有朝一日,身为术士的她居然会堕落到想要抢东西吃。这种事情,只有最无耻最下流的盗贼才会去做,才需要去做。
“你从那边过来的?”老人用手指了指天际的方向。这个方向看过去是一片碧野,有山有水有平原。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应该是丰饶富足的地方。哪怕这里未经人类的开发建设,它本来也可以随随便便支持一个几百甚至几千的人类群体生活才对。毕竟所有的历史记载都指出,在最初的年代,早期的人类就是这样生活的。
但是这里早就被污染。不止这里,事实上整个女妖之门都被“异化”,或者说被“毒化”。她觉得后一个词远比前一个词能够反映这种悲惨的事实。这意味着所有的东西都是有毒的。这可不是那种化学和生物学意义上的毒素。那种毒素,虽然危险而致命,但却是可以对付的。可以通过种种化学和物理的方式过滤毒素甚至消弭毒性。但是这种“毒”更可怕也更强大。乃至于今日,依然说不清楚这种所谓的“毒”到底是什么,但是如果一定要给一个定义的话,可以认为所谓的“毒”其实是一种术士们都无法理解的奇异能量。那股能量污染了女妖之门所有的动物和植物——能免除它影响的,要么无机的矿物,要么是有智慧的人类。
前者能不受影响是很容易理解的,而后者,也就是人类能免除毒化的影响当然不是因为什么人类具备某种天赋的特殊能力能够免疫这种变化,而是因为人类的智慧很容易就能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
至于吃了之后会是什么后果嘛……无论是辉月还是冥月,都有足够的资料。事实上,只要某个人想要来女妖之门这个鬼地方,他就能很容易的得到这么一份包括文字、图片和视频的材料。简单的说,吃了这地方的食物会让人类的基因崩溃。具体点说就是生物基因会一边崩溃一边重组,从而把活生生的人类变成一种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成再称为“人类”的异型生物。
但是,纸面上的东西和实际看到的是两回事。而且虽然“毒化”的事情在此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正如人类早就被证明过的天性一样,总有一些人,在陷入困境的时候,会抱着侥幸去做那些作死的事情。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在凯查哥亚特的强势入侵和随之而来的大撤退中。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倒霉蛋会因为各种原因掉队,在这个遍布绿色和生命的贫瘠之地上独自或结伴前行。然后,在饥饿的折磨下,很容易就做出了本来不该做的蠢事。
她就见到了一个。
他(也许是他们)显然是捉住了某个被毒化的动物,将它剥皮清洗,然后烧熟吃掉(地上能察觉到部分痕迹)。
但是哪怕是她,一个受过完整严密的冥月术士教育,在那个充满阴谋和血腥,冷酷无情的世界里生存下来的成功者,都为自己看到的那个场面而惊惧。
那是宛如自噩梦中走出的生物,但是扭曲亵渎的形态中却仍能隐约辨认出人类原本的身姿。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愿意去回忆或者描述那个已经不再是人类,全身长满疱疹,流淌脓液的生物。假如能给一个选择,她宁愿死——任何一种死法都比变成那样的生物要强上一些。
幸好,她不是徒步,或者说她徒步行走的距离并没有那些不幸者那么远。她在一个合适的位置藏好那些黑暗游骑兵的装备,然后才向这边步行过来。这件事情本身当然是正确的,可惜的是,她恐怕太过于谨慎,所以将装备藏得太远了一点。同时她也高估了自己体力。
魔力虽然无比神奇,但是魔力并不能当饭吃。
她慢慢的停下咀嚼的动作。四周看不到运载物资的车辆,老人身上也显然没有携带太多的装备。而她刚才吃掉的只是老人随身携带的食品,或许是午餐。老人身上看不出有任何远行的装备。此外他丝毫也没有荒野中艰难跋涉的人不可避免的脏脏和邋遢——他的衣着,脸容还有鞋子之类无不证明他有着良好的卫生条件。将这一切结合起来考虑,那么有且只有一个答案,这位陌生的老人只是出来远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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