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阳慢慢从大厅走过,听到了几个同事打招呼。他停下来,和同事们应了几句话,却莫名的烟瘾上来了。这年头,烟民真的没人权,明明是公安大楼,自己是个警察,却没办法在自己的地盘上抽烟——进门上面就挂着一个禁烟的牌子。哎,在自己办公室烟瘾犯了的话,只能躲到厕所里抽,忍着臭气满足烟瘾。如果在一楼犯烟瘾的话,那就只能出门去抽咯。
话说回来,警察局大门口,抽烟的人还真不少。王朝阳刚掏出烟点上火,美美的吸了第一口,身边就突然多了几个老同事。这倒是他的错——正是看到他吸烟,才勾引了其他人的烟虫。乘着眼下事情不多,干脆几个人一起出来抽一根。
“老王,回来啦?顺利吗?”一个老同事问道。
几个人抽的烟各不相同,三五的,红塔山的,最牛掰的掏出来的是一包“软中华”。其他几个人眼看着好烟,纷纷等着他分一圈。可惜壳是“软中华”,把里面的烟抽出来,认识的人就统统乐了——这哪里是什么“软中华”,明明是“利群”吗?都是同样档次的烟,各有口味偏好。所以倒是各自抽各自的烟,顺带着开始闲聊几句。
“很顺利……”说到这个事,老王倒是颇有点想法。“顺利的都过头了。”
“什么?”老王说话的态度让人觉得这似乎有点说反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逃走了?”
大家都知道老王出去了两天,是到隔壁的市去抓人了。这年头,跨省跨市到其他地方帮忙并不是少见的事情,经常有这种到兄弟单位“借兵”的事情发生。这是因为随着时代发展,犯罪分子(至少是一部分犯罪分子)也变得耳聪目明起来。那些地头蛇在本地的消息灵通程度常常会让人咋舌,本地警察的行动常常被他们看在眼里,稍微一个不慎,抓捕行动被对方察觉了那就很容易失败。
“没有。很顺利……事实上……”想起这件事情就有些奇怪。说起来,尽管他知道这一次去抓的是一个文物走私集团的嫌疑犯,但是真的看到,却发现对方那样子根本不像是走私集团啊。“他根本没跑。”
“没跑?什么意思?”这句话让几个同事有点听不太懂了。这似乎是意味着,嫌疑人本来有逃跑的机会——但是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他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回忆起来的时候,王朝阳才觉得那种微妙的不协调的感觉。这一次的抓捕虽然很顺利,但是经验丰富的他却能感觉到那种异常。只不过事情一切顺利嘛,你自然会忽略那种不自然的部分。但是呢,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但是没跑……不不,我的意思不是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落网……而是他在那里等我们。”
是的,仔细回忆的话,就是这种感觉。那个犯罪嫌疑人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名字叫陆五——在那里等着警察。他的那种近乎算得上冷漠的平静确实与众不同。通常来说,一个人是很难看到警察(特别是还知道警察是来抓自己的)之后还能保持那种平静的。
事实上,别看老王警察生涯这么多年,上阵逮捕犯罪嫌疑人这种事情干过不下几百次,还真的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犯罪嫌疑人。
“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说,一路非常安静。一点也不像是……文物走私的人。”
“是文物走私?”有人问道。“不是说盗墓吗?”
“细节方面不清楚,反正都差不多吧。”老王含混的回答。人已经抓了,并且移交了,其他的事情和他就没什么直接关系了。毕竟他是“借兵”过去的。通常来说,人们并不会觉得一个文物走私的罪犯是穷凶极恶的类型。但是事实上,中国人的文化传统之中,这一行可以说是禁忌。干这一行的人,哪怕表面上看不出来,但骨子里都是有一股狠劲的。要知道,盗墓这行当通常需要多人组合。自古以来的盗墓贼,都是一个人下去盗墓,另外一个人在盗洞上方接应。所以接应的那个人常常把同伴丢在墓穴里面(如果他没有顺势落井下石的话),谋财害命,独吞好处。这种例子是如此之多,以至于这行当后来最常见的组合变成了父子组或者兄弟组。“总之,我感觉到有点蹊跷。”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他倒是莫名的想起了那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典故。那一对面对死亡却安心下棋的兄弟,脸上大概就是陆五那种表情吧。
“王队,有找到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王朝阳回答道。这趟行动是有周全手续的,其中自然包括搜查证。说句实话,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人,他看到陆五那种镇定的表情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趟行动抓人也许没问题,搜集赃物什么的估计就不可能了。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啥都没有。就连他的手机都干净无比,里面连常用软件都没有几个,更别说电话记录、短信、微信之类的东西了。家里的电脑更不用说了。
只不过,这与其说明了陆五的无辜,不如说明了陆五的狡猾。至少老王从来没见过一个单身男人家里居然会这么干干净净(当然这个“干干净净”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别的不说,他电脑里居然没有网页浏览记录,也没有装游戏,更没有聊天软件——X的,这样的电脑有什么用?拿来当摆设吗?
这只能说,一切证据或者可能有风险的东西,都已经被提前一步消除掉了。
他用力吸了一口烟,狠狠的吐出一条淡青色的烟雾出来。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行动本身来说,这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任务,但是却让他感觉有那么几分不对头。
“老王啊,是不是累了?今天情绪有点低落啊?”
“累什么……”毕竟是隔壁的市,汽车来回都不过两三个小时罢了。事实上从头到尾,他花费的时间也不过两天罢了。“只是觉得……有点想不通。”
“什么事情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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