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桩茫然:“啊?我的事?我有啥事?”
“你没事,我只好奇,所以想问问你脸上的伤咋回事?”
王桩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咳了两声,道:“昨晚起夜,天太黑,撞门上了。”
李素悠悠地道:“脸撞门我能理解,只想请问你,你家门板的形状到底多奇葩,居然能把脸撞得如此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王桩老脸一红,索性一跺脚:“好了!我婆姨揍的,咋样?”
“你婆姨为啥揍你?”
王桩叹了口气,一脸困顿苦闷的忧伤表情,低声道:“这不,冬天了嘛,地里不播种不收割的……”
这下轮到李素愕然了:“你婆姨揍你跟庄稼有啥关系?”
王桩脸颊抽搐了一下:“流年不利,没事在她面前晃悠了一下,而她,闲着也是闲着,也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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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还没停,贞观十四年腊月初九,长安城西面延平门外,徐徐行来一支骑兵。
骑兵大约二百余人,为首之人四十多岁年纪,浑身披甲,颌下青须半尺,面色沉静,双目如电。
离延平门尚距五里时,此人忽然单臂高举,喝道:“下马步行!”
二百余人一声不吭下了马,牵着马儿朝城门踯躅而行。
寒风裹挟着雪片漫天飞舞,风刺骨,雪亦刺骨。
一行人走到城门外时,赫然发觉城门正中伫立着一位中年宦官,身着绛紫长袍,头戴黑色笼纱帽,神情冷漠地盯着徐徐行来的二百余骑,肩头和纱帽上堆积着厚厚的白雪,显然已等候多时。
见众人走近,宦官扬声道:“有旨意,陈国公,陈州刺史,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跪聆。”
为首之人正是从西域班师回朝的侯君集,领军回到关中道后,便下令兵马驻扎长安城百里外,而他则领着二百亲卫回长安。
见宦官扬声高喝,侯君集和身后的二百亲卫二话不说便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
“臣,侯君集接旨。”
宦官满意地点点头,停顿片刻,吐气开声道:“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奉诏西征,横扫西域,扬我大唐国威。甚善!然,西征府兵军纪糜烂,暴戾成性,征伐高昌不臣之时竟悍然屠城。杀戮都城百姓三日不绝,终致高昌都城赤血遍地,百里不闻人声,此残虐之举,败我大唐声名。毁我上国清誉,主帅侯君集当领全责,担治军无方之罪,另查,我西征军屠高昌都城时,侯君集令亲卫数百封闭高昌王宫,废其宫室,破其国库,大肆敛财以肥己,恶劣行径尤令朕心寒。着令撤去侯君集大总管之职,除甲卸盔,剥去官衣,拿入大理寺严加查问!”
宦官宣完圣旨,侯君集身后的二百亲卫忽然挺直了身子,空气中顿时杀气弥漫。
宦官大惊,吓得急退三步,指着沉默不语的侯君集颤声喝道:“侯君集,尔欲违旨造反不成?”
侯君集扭头朝亲卫恶狠狠扫了一眼,然后以头触地。伏首大声道:“臣,侯君集辜负圣恩,愧对陛下,臣愿领罪。”
宦官惊魂方定。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阴暗的城门甬道内忽然出现一队羽林禁卫,上前将侯君集的铠甲头盔卸去,又剥掉了里面穿着的紫色官袍,再给他戴上一副镣铐。一行人押着侯君集进了城。
当初李素领着百名伤残老兵回到长安,李世民于闹市中接连三道圣旨封赏,满城百姓礼赞,风光之甚,大唐立国从未见闻。
同样是得胜还朝,论功绩甚至比李素更高,横扫西域,诸国未能与敌的大将军,还没走进大唐都城彰耀功绩,却被拿问下狱,成为阶下囚。
截然不同的待遇,给了长安城臣民们极大的震撼。
…………
侯君集被拿问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朝野和市井皆议论纷纷,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争论的焦点在于侯君集到底该不该被问罪。
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侯君集及西征大军高昌屠城的行径严重挑战着大唐臣民的价值观。
有的坚持认为侯君集无罪,因为高昌国失臣礼在先,两军对垒便是战争,战争从来都是残酷无情的,青史里面提一句“某某破城,斩首多少级”等等,所谓的“破城”,破的不是敌人的城墙,而是屠杀,而所谓的“斩首”,斩的也不一定是敌人的军队将士,里面或许大部分都是百姓,大唐立国开始,李靖李绩程咬金这些名将谁没有破过城?唐军攻占敌人城池后,谁没有默许过军队屠城甚至抢掠?
大家都干过这样的事,为何偏只侯君集因此而下狱问罪?
所以,侯君集入狱的消息传开后,长安城内不服者,异议者至少占了半数。
这是个民族自信心无比强大的年代,无论大臣还是百姓,对唐军的战斗力几乎已是盲目到病态般的信任,民族自信心一旦膨胀,渐渐就会变了味,变得自负,不可一世,渐生骄纵。
高昌是异国,是敌国,对大唐失了臣礼,甚至举兵攻打过大唐的西州,蛮夷小邦犯我在先,我大唐顺应天命,王师征西以伐不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攻破敌人的都城,杀了一些敌国的百姓,有什么问题?胜利者有权处置自己的战利品,高昌都城里的任何东西都是唐军的战利品,从金银财宝到百姓,自动沦为大唐所有,我处置自己的战利品有什么不对?
朝堂民间吵吵嚷嚷,因侯君集入狱一事闹翻了天。
…………
太平村。
王直笑着把侯君集入狱一事当成趣闻告诉李素时,李素的神情有些沉重。
“争来争去,最终决定侯君集有罪与否的人,终究还是陛下。”李素叹息摇头。
“陛下会治侯大将军的罪吗?”
李素沉默片刻,缓缓道:“必然会治罪的,只看轻重与否。这件事闹得太大了,侯君集不治罪,陛下无法服众,主要是无法服异国番邦的众。”
王直敛了笑,若有所思道:“难怪侯君集被拿入大理寺的当日,高昌国的使节便跪在太极宫前嚎啕大哭,国都被灭了,那位使节的腰杆还挺得笔直,不停高呼请陛下为高昌国无辜伤亡的百姓做主……不仅如此,那使节倒也灵醒,一个人哭求还不够,拉了十几位大唐邻国的使节一同跪在太极宫前大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一口一声‘天可汗陛下’叫得特别响亮……”
李素叹了口气,道:“如此,陛下愈发骑虎难下,侯君集被治罪已是铁定的事了……”
王直盯着他的脸,道:“你似乎……有些伤怀?”
李素叹道:“毕竟侯大将军横扫西域,也算为我报过仇了,我算是间接承领了他的恩惠,如今我风光封侯,而他却落得锒铛入狱,教我怎能不伤怀?”
王直叹息摇头,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惊怖地道:“你不会想把侯大将军救出来吧?此事干系太大,你可别犯傻惹怒了陛下!”
李素飞身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当我跟你兄长一样傻吗?这事是我能掺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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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5000字大章,懒得分章了。。就酱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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