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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八年春,十里荷堤上似乎还残留了上元夜里的热闹,但一大早便经过这里的威远侯府规模可以算得上庞大的车队,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昨夜的风光。
因为是举家进京,加上跟随的仆妇,人数已经上百,即使侍卫及男仆们都骑着马,女眷乘坐的及装行李的马车也有十好几辆。
这样的声势,自然极为吸引视线。
威远侯府离开湖州的车队,就在许多人的注目之下缓缓行到了城门处。
威远侯府离开得很突然,就如当初来得突然一般。
对于威远侯府的举家回京,有人不舍,有人惋惜,但更多的,却是欣羡。
那天侯府接旨的情形被许多人看在眼里,在他们眼中,即使时隔二十年,威远侯府仍然被皇上记在心里,还特意下旨召凤麟一家回京,这无疑便是天大的恩宠。
京城,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皇城根里,天子脚下,随便一块石头扔出去就能砸个五品官的地方,能见到大武朝最顶端的那个人的地方。
在很多人心中,凤麟一家回京城,那必然是当今皇上准备重用于他。
如此好事,湖州一地的士族们可真是羡慕不来的。
就在这许多人的瞩目之下,威远侯府的车队挟风带雪,渐渐离开了扎根二十年的湖州城。
第二辆马车里,凤止歌同李嬷嬷还有半夏扶风同乘一车。
扶风掀开车帘回忘了风雪中静立的湖州城一眼。语带不屑地道:“主子,倒是便宜了寒家旁枝那些人。”
半夏与扶风来到洛水轩已经六年多,对凤止歌的事虽然不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但跟在李嬷嬷身边学了这么些年,却也知道了不少。
她们并不清楚凤止歌有过之前的一世,却知道凤鸣阁与凤仪轩早就六年前就已经属于主子了,对于那些觊觎凤止歌东西的人。自然没什么好声气。
寒家旁枝想伸手摘取凤鸣阁与凤仪轩这两颗沉甸甸的果实。凤止歌本来早已准备好对付他们的后招,却没想到来自京城的圣旨来得如此快,她们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要启程进京了。
这里没有外人,平时显得严肃刻板的李嬷嬷面上也多了几分轻松,她伸手在扶风头上重重敲了一下,“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急脾气,主子是离开湖州了。这可不代表寒家旁枝那些人就能好过了。”
凤止歌闻言一声轻笑。
车队在风雪中渐渐远离,身后的湖州城渐渐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就在凤止歌他们离开后不久,湖州城的寒家旁枝便迎来了各方面的打击,无论是族中生意还是族里那些被视为希望的有天赋的学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湖州寒家那个向凤鸣阁和凤仪轩下手的计划还没来得及真正动手,就在自顾不暇中焦头烂额起来,待他们缓过神来。早已伤了元气,他们又哪还敢对凤鸣阁和凤仪轩动手。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凤止歌握着手中的手炉,一阵寒风将厚厚的车帘吹得扬起一个角,几朵雪花趁势飘进马车,落在凤止歌手上,然后因为她手上的温暖而融化成点点水渍。
阔别了二十六年的京城呵,她终于还是要回去了。
……
一个多月后,一列远道而来的车队行至京城永定门外。
威远侯府在湖州是一等一的门第,府里这些下人在湖州也算得上见过不少世面了,可第一次来到京城,只远远看着那比之湖州不知道雄壮了多少的城门,心里便对京城多多少少有了几分惊叹与畏怯之感。
待得知京城有外城、内城、皇城、宫城之分,而他们现在所在之处只不过是最外围的外城时,众人眼中的惊叹之色更甚。
在众多仆婢们的惊叹中,威远侯府的车队入了永定门,一路过了正阳门,这才算是进了内城。
威远侯府离京二十年,许多二十岁以下的人对威远侯府根本就没什么印象,就算是年长者,提及威远侯府也只是有那么点印象罢了。
可自从那个在传遍京城的流言之后,威远侯府的存在感一夜之间就增加了不少,更别提之后那道圣旨了。
为何会有那样一道圣旨,京城百姓们也议论了不久,最得人心的一个说法便是,皇上召威远侯府回京,是为了澄清之前的流言。
毕竟,只要威远侯府的人一回京,真正的威远侯夫人一露面,那个关于清平长公主为妾的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但也有想得更深的人有另外的想法,先前在京城流传的只不过是个流言而已,百姓对皇家本就敬畏之中带了好奇,这些年关于皇家的流言还少了吗?若是此次流言不实,皇家根本就不必理会,用不了多久人们的注意力就会转到别的话题上去,偏偏皇上却特意下了这样一道旨……
这其中隐含的深意,实在容不得人不多想啊。
总之,在众多人这样那样的想法之下,威远侯府一入京城,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当侯府的车队经过京城的知味轩时,有那耳目灵通些的权贵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知味轩门口,一匹黑色的骏马由动转静停了下来,一名外穿一件裘皮大氅的男子利落的翻身下马。
其时,威远侯府的车队正从此经过。
已经是二月下旬,天气也逐渐转暖,但寒风吹在人身上仍显刺骨,这阵风只让男子身上的大氅微微动了动。却将凤止歌所乘的马车车帘掀开了一条缝隙。
男子转头,与那条小小缝隙中的另一双明亮的眼对视。
只不过一瞬,被风掀起的车帘静静落下,那列车队亦渐渐走远。
马车里,凤止歌收回眼神,因为心中突然涌起的忍俊不禁,嘴角微微弯起。便噙了点点笑意。
威远侯府进京的时间很紧。所以这一路上几乎都是冒着风雪前行,可想而知众人定都没好好休息过,到得如今。若不是因为终于到底目的地而有些振奋,恐怕大总分人都会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正因为如此,凤止歌此时的这点笑意与明显愉快的神情就显得尤其突出。
无论是李嬷嬷还是半夏扶风都确认方才并未发生什么让凤止歌发笑的事,所以半夏疑惑道:“主子可是想到什么好笑之事?”
凤止歌唇畔笑意加深。却摇了摇头:“没事。”
而在知味轩门口,那名骑马男子一直目视威远侯府的车队渐渐走远。直到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
然后,他看似随意的抬手往肩上一架,便成功将那只即将拍到肩膀的手架住了。
想吓人却被识破的闻越便不满地抱怨道:“阿北,你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啊?”然后顺着萧靖北的视线望过去。却只看到那列车队的尾巴,于是撇了撇嘴,“那个是威远侯府的车队吧?”
萧靖北没回答。大踏步走进知味轩,没让闻越看到他那轻轻扬起的唇。
……
时隔二十年再回到京城。单是安置从湖州一起进京的人及行李,就足够慕轻晚从落地那一刻忙到深夜了。
若不是早已提前给京里看守宅子的老仆写过信,恐怕在安置这些之前还得将侯府宅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那看宅子的老仆从老威远侯在世时就一直在侯府服侍,对凤麟、慕轻晚和赵幼君三人之间的纠葛多少也知道一些,是以在看到慕轻晚与凤麟并排而入时,一双老眼几乎立刻便淌下两行浊泪,嘴里更是直道老爷在天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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