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觉得当钟期昀跟我慢慢说出关于文佩的事的时候,我就像是落进了一个冰窟,寒意从骨子里往外渗透,使我浑身都颤抖起来。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慢慢地连成一串,那些从前我没有想过的,或者我想到了,但是不愿意去深究的问题,全部都一个一个浮出水面来。
钟期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程公子现在恨毒了徐夙颜,应该和文佩的死有很大关系。本来一开始程家遭遇变故的时候,徐家借故把徐夙颜叫了回去,叫她去打理外省的一些产业,不想插手帮忙,甚至有点落井下石。后来境况已经彻底扭转过来了,徐家才叫徐夙颜回来,那时候已经有了文佩,程公子也开始有了离婚的意思。文佩的死其实一直都是一桩悬案,她是在河边散步的时候失足落水的,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但这件事,应该和徐家脱不了干系,所以程公子才会铁了心离婚的。”
这样确实能够解释程公子为什么一开始同徐夙颜青梅竹马,而后来却又恨之入骨。光是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想象地到当初他有多么的绝望。先前一颗心全在徐夙颜身上,却被她践踏,他的心一定都凉透了。好不容易重新爱上了一个女人,自己挣扎着走出了泥潭,可是她回来,又把这一切给毁了,还要妄想从头开始,怎么可能重新开始?
我替程公子感到心疼,却又为自己感到悲凉。我恨自己晚生了几年,没有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于是错过了一场爱恋。文佩是他在最艰难时候给予他宽慰的女人,我拿什么来和她争?而且她已经死了,所以她将永生都留在他的心里,我穷尽一生一世都无法取代。
我双手掩面,忽然开始怀疑,我和程公子之间的误会,解释与不解释,到底还有没有区别?
他这么容易就误会我,是因为他从根本上就没有信任过我,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轻易跟别的男人暧昧甚至上床的女人。也许在他眼里,我和Caesa那些小模特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我恰好到了他身边,恰好寄他篱下,恰好并不让他讨厌罢了。
就算我现在找到他,解释清楚了,他把我继续留在身边,生下孩子,然后呢?
我始终都记得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他给我的选择,我能选的,也仅仅只有做他的宠物,或者做Caesa的模特而已。也许他从未把我当过陪伴一生的那个人,也从未真正地把我放进心里。他不许我跟我别的男人走得太近,也许就像是主人不喜欢看到自己养的小猫小狗扑到别人脚边撒娇一样。
我孟遥,如此卑微,没有一技之长立足,也没有身份背景自矜,但我并不觉得我就应该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我知道他的苦衷,所以我可以容许自己没有名分地活在他身边,可如果连爱也没有,我待在他身边,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钟期昀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我没有推开他,我想我现在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我觉得很累,这一年多以来,我的生活似乎一直都在大起大落。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我该怎么办?照目前来看,如果我不回盛华园,那我就只能继续待在凌家。我知道凌家的漩涡很深,我将会一步一步陷进来,我不确定自己未来是否有把握保护他。而且,我给不了他一个父亲,给不了他完整的爱。
“遥遥,你自己选择知道这一切,就要做好承受的心理准备。我知道有些事情听起来可能太过于残酷,可这就是事实。”钟期昀的声音平淡如水,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却有那么一种温和宽厚的力量。
我心乱如麻,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情的?”
钟期昀的薄唇扯了扯,“你应该知道三爷手下的九个部门,其中‘皆’字部,是专门管信息搜集的。但凡整个南都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包括周边一些地方的重要人物重要事件,都要一一查明并且备案,随时待查。我争不过凌天翼,他拿到了战斗力最强的‘兵’字部,所以我退而求其次,掌握了‘皆’字部。”
这种事情,钟期昀应该没有必要骗我。
原本想着一定要去找程公子解释清楚的,可现在我不是那么想去了。也许从前的想法原本就太过幼稚,我的生活,全部都要重新开始规划了。
到晚上凌芷汐终于醒过来了,正如钟期昀所说,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五片安眠药的副作用,看起来比较乏力,眼睛睡到浮肿。我没有去看她,只听说她醒来以后哭了很久,凌天翼一直在她的房间里安慰她,后来姜医生进去看过她几次,听说情绪已经稳定了。
对于凌芷汐,我很难说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本身很单纯,可是她太过于信任凌天翼。我相信她没有什么坏心眼,可我决不敢肯定凌天翼没有在背后唆使她做什么。对我来说,我和她之间的矛盾是注定的,与生俱来,所以事到如今,我若是非要跟她解释什么,或者还假惺惺地做好闺蜜,未免太过于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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