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刻钟之后薛麓来接我,他穿得很齐整,看得出来是刻意地收拾过一番,还喷了一点淡淡的古龙水。不知是他对于西餐情有独钟还是喜欢那个僻静的地方,仍旧带我去了我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去的那家西餐厅。
我们还坐在了上一次的位置,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相视一笑。
距离上一次坐在这里,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年时间,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犹记得那一天,是程公子设计坑了薛麓一把,然后叫我去传话,引孟老虎入坑。
在等上菜的时间里,薛麓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我身上,我笑他:“怎么,薛医生可看仔细了么,约错了人没有?”
薛麓笑道:“人没错,不过,气色是很不错,看起来比我那姐姐过得可要好多了。”
听他主动提起徐夙颜,我忍不住问道:“你那姐姐如何,她不是得了丈夫回心转意,又得了一个孩子,不应该生活滋润么,怎么反而过得不好了?”
薛麓和徐夙颜姐弟的关系一向都算不上好,所以薛麓说起她的神情就和说起某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淡淡道:“现在家里的事够她焦头烂额的了,别看她怀着孩子,我那好姐夫该不回家还不是一样的不回家,徐家的事,他根本就没想管。偏偏她这个时候还怀着孩子,精力体力大不如平时,早先就已经累得差点先兆性流产,孩子能保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徐夙颜一向是被徐家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可她本身的才智并不十分出奇,现在内忧外患交织在一起,根本就力不从心。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升起一种预感,仿佛徐家的败落已经成为定局。和徐家结盟的程家坐视不管,徐老爷子病入膏肓力不从心,薛麓和其他几房虎视眈眈,企业遭遇公关危机,徐夙颜本人还怀着孩子即将临盆,所有的危局都已经积攒到了一处。
我揶揄他,“你现在好像不应该和我坐在此地谈笑风生,也不去拉她一把混个功臣当当么,好歹也是你姐姐。”
“她要是真把我当亲弟弟,也不是现在这样子。”薛麓轻嗤道:“你不知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么。倒不如釜底抽薪,我还能得些实际的好处。她一向都防我跟防贼一样,到了这个时候,交到我手里的也就是几样无关紧要的小事。虽然她不敢叫我给我那个便宜爹看病,可我还能不知道么,已经病入膏肓了,说不定哪天再来两件大事就能直接给气死。”
我看得出来,薛麓的童年过得并不愉快,他的身份一直都是一个可鄙的私生子。话说到这么明显的地步,我已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老爷子病重这件事,恐怕对外头来说还是机密吧?你约我出来,是来特意告诉我,你不会帮徐家了,程公子也不会对徐家施以援手?”
薛麓笑容粲然,“孟小姐一向冰雪聪明。”
“所以?”
“孟小姐今非昔比,如今已经是凌家的大小姐,我都要庆幸自己当初曾同孟小姐相交于微时了。在南都,徐家的产业在许多领域都独占鳌头,想必龙三爷也一直都想分一杯羹吧?孟小姐大可以拿我给的消息去做个人情,给自己添几分妆奁。”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莫过于此。我对于徐家一向都没什么好感,我可一点都没忘徐夙颜从一开始就对我敌意明显,还伤害了祝华坤,而徐家老爷子把我捉去关在地牢里,抽了一顿鞭子,给我的只有屈辱。对于薛麓的提议我当然没有什么抗拒也没有什么赞同,顺口说道:“我会回去转达三爷的,不过到时候三爷怎么打算,我也做不了主。”
薛麓笑道:“看来孟小姐对凌家并无野心。”
“有野心又如何,我同薛医生都是这样的身份,薛医生野心勃勃,也还不是要借别人之手。”我朝他举了举红酒杯,“况且,龙三爷可没有病入膏肓,他精明得很——凌天翼也没有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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