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听元春这话,顿时打起了精神,说道:“家里一切都好,不过原来老样子罢了。倒是宝玉,我瞧着这一二年间颇有些长进,听他房里的丫鬟说,这几日他日日都捧着书看,手不释卷的,我倒是生怕他累坏了自己,熬坏了眼睛。”
言辞间,颇有些得意,在她看来,宝玉现在既然开始发奋了,那进益肯定是一日千里的。她又说道:“若非你父亲管教的严,宝玉现在自己又上进,我是真不愿意他这般辛劳的,左右咱们家也不必和那些贫寒士子争这些名头。”
殊不知,在书房里,捧着一卷《大学》封面的《会真记》的宝玉不由打了个喷嚏。边上侍奉着的袭人见状,忙递上一碗温茶,说道:“二爷不是昨晚看书累了,这才不舒服了吧!要不要奴婢去请林管事叫个大夫来。”
她是外边买进来的丫头,因为做事勤勉又不涂脂抹粉的,行事很是低调,被王氏看重送到了宝玉的房里,宝玉因为她姓花,取陆游诗“花气袭人知昼暖”的诗意给她取了个名字为袭人,自此这袭人便在宝玉房里伺候了。
因她素性温和,且行事周全,服侍妥帖,又是王氏赐下的,因而很快在宝玉房里做了执事的大丫头,博得了内外的一致赞赏。又因这袭人虽然相貌不算出众,但是在宝玉的一干丫鬟里也算是中上之资,她又温柔小意,很快便叫宝玉离不得她了。
也是她见宝玉这几日日日看书,常有读到兴头上,兴致盎然之态,自觉二爷必是读书上进。
宝玉闻言有些脸红,他这也就是欺负袭人不识字,虽然在自己身边侍候,但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其实是他专门让自己的奶兄弟茗烟到外边书肆里买的话本,就见那里边讲的才子佳人的故事,风花雪月的情节,不觉入了神,越发兴致盎然。
只是为了防备父亲检查,他还特意套上了四书的封皮。
不过宝玉这个长于内宅的娇少爷是怎么接触到这些市井话本的呢?这就要归功于后院李氏和赵姨娘的联手了,不过收买了几个小厮在宝玉回自己小院子的路上谈论些风月之事,勾起了他的好奇,这才沉溺其中。
宝玉有些尴尬,说道:“无碍无碍。”好说歹说劝了袭人不要一惊一乍地叫大夫。
袭人虽然口上应了,但是心里却默默打定了主意,等到晚些时候太太回来,自己定是要和太太说说宝二爷读书的辛苦。
宫里,元春听了王氏的话,刚开始还有些欢喜自家兄弟出息了,可是听到后来,难免皱了皱眉头,俗话说,慈母多败儿,母亲对宝玉这般娇宠,怕不是件好事。
想了想她说道:“母亲,虽说咱们家现在还算昌盛,但是到底将来是要分府出去的,宝玉身上还是要有个功名,这样才算是正途出身。你看父亲,这么些年蹉跎不进,不就是因为同僚觉得他是恩荫出身,瞧不上他吗?”言辞间,算是为贾政的不出息找了个借口。
王氏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儿,你说的有理,只是你珠大哥哥因为读书坏了身子,我实在是不愿意宝玉走上他的老路。”
元春听到母亲这般说,也不由停住了话头,怔住了,是啊!贾珠的事,是整个二房永远的痛。就是因为熬尽了精血读书,生生将二房最有出息的子嗣给废了。
元春不由想到:若是哥哥当初没有坏了身子,如今也该入场为官,成为自己的依靠了,自己在宫里想来也会更有底气些。
王氏也是有些出神,饶是她心中坚信衔玉而诞的宝玉将来是个有大造化的。但是她也不能否认长子的优秀。或许,正是因为贾珠的遗憾,这才让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宝玉的身上。
但是即便是这样,王氏在内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宝玉,的确比不上当年的长子贾珠。她唯一所期盼的,便是宝玉的将来,以及,现如今这个带给她荣光的女儿。
发了会儿呆,王氏回过神来,说道:“瞧我,和你说什么呢!我的儿,如今家里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念,只管在这宫里好好呆着,得了圣宠才是正事,我和你兄弟,还指望着你出息呢!”
元春闻言,苦笑说道:“圣人对谁都是淡淡的,唯独只对皇后和大皇子另眼相看。对我倒还是不错,但也只是比着其他妃子来说。”
抬头看了一眼王氏,元春咬了咬牙,暗声说道:“母亲还不明白吗?圣人在前朝看中谁家,谁就受宠。前几日周美人冲我抖起来,不就是仗着她父亲周侍郎受看重吗?前朝后宫,本就是互为依仗的。”
王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说道:“你是说?”
元春说道:“咱们荣国府,虽说名声好听,但是家里就那个样子,唯一指望的上的,不就只有三叔了?母亲回去后莫要再和三叔三婶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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