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半夜叫我们来,还是旧账重提呀?”曾细妹笑说,“我说了的,是我带头的。要怎么处置,你就随便。”
“呵,是这样的。”罗义江语气和蔼,“现在,大队就要分粮食。可是,对于以前有偷盗粮食的人,我们要根据实际情况,要适当的扣减……”
这下,几个妇女就惨了,心里暗暗叫苦。几个妇女拿眼睛去看曾细妹,指望她来拯救。
曾细妹三分讽刺地笑说:“我说还是为什么呢,还是要扣我们贫下中农的口粮呀。我问你,罗支书,我们自己拿自己的谷子,有什么不对?”
“怎么能说是你自己的谷子?”罗义江依然和气,“现在是合作社,高级社,谷子都是大队的,怎么能说是自己的?”
“咋不是自己的?”曾细妹反问,“原来都是我们自己的田地,现在拿去合作了,还不是自己的?”
这个泼妇嘴巴好厉害。罗义江说:“原来的田地,也是党给的,现在合作了,就是大家的,集体的,国家的。”
“国家国家,俺们不知道国家是啥东西。只知道这谷子是自己做出来的,就应该拿俺们自己的。你把谷子集中起来,俺们不放心。再说,你在这里审问俺们,其他的小队就没有人做这事么?”
曾细妹的话,听起来也很有道理。罗义江也懒得与她说大道理,说了,似是而非,大家都不懂。
“嗯,你说对了。”罗义江说,“我们大队也是考虑到别的生产小队有盗窃的行为,所以呢,今天叫你们来,一方面,就是要你们承认证实这件事情,二来呢,就是希望你们检举揭发,把那些有盗窃行为的人全部找出来。找出来后,根据功劳的大小,可以减免扣除你们口粮……”
这么实际的问题,任何人听了,都要仔细思考。
几个妇女听了,拿眼睛去望罗义江。罗义江看见方春花,半笑地看自己,问:“你是方春花吧?欢迎你检举揭发。”
“嘿嘿,罗支书,我……”
“你说咯。”罗义江鼓励她、引诱她,“你说了,大队可以考虑减免扣除你的口粮。”
方春花拿眼睛瞄瞄其他妇女,一时也不敢说。
“我说罗支书,你这是什么话。”曾细妹枪过话说,“都是贫下中农,拿的也是自己种的谷子,怎么好说的。要我说,俺们铜牛岭的女社员,被胡为强看见的,怕是跑不了了。她们都是我叫去的,也不是主动的,就处理俺一人,其他小队的社员,俺们就不管了,你们大队干部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曾细妹这一说,其他的妇女就不会为难了。
罗义江想到,根据胡为强的汇报,铜牛岭的女社员,几乎没有没有去盗窃的,以为这样一问,首先拿下铜牛岭,然后再检举出其他的小队,现在恐怕不行了。光处理铜牛岭的社员,肯定是不行的。自己要的是社员们认定自己分的粮食,好向上级交代,处理曾细妹一人,交代什么?
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希望了,问题出现在曾细妹身上,想处理她一人,也不太合适。罗义江想了想,说:“你们拿大队集体的粮食,这个是有根据的,这次分口粮,也是要酌情扣除的。你们既然不说,不检举,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沉默。
“你们想好了,”胡映田开口了,“这可不是你们一个人的事情。你们想想,人家同样是盗窃,也不扣除口粮,只我们铜牛岭扣,到时候别说我这个队长没有提醒你们。你们好像都很讲究义气,不说,一团和气,其实,害的是你们自己,害你们全家,害我们整个铜牛岭。”
纵使这样说,几个妇女还是一言不发。有的,是知道不说的,有的,是不知道无法说的。胡映田这番话,触动很大。
半响,曾细妹说:“要说,肯定其他的小队也一样,也差不多。既然都是一样的,那还说什么,检举什么,就这样过去算了。俺们还是合作社,是新社会,说出去,那些单干户、过去的地主富农、反革命和右倾分子,还不嗤笑俺们?”
这句话有是很厉害的。这个曾细妹,句句话切中要害,罗义江心里难过。
其实,这次传唤的目的,是要她们肯定自己分了多的口粮,并没有打算处理的意思,只是自己好交差。现在曾细妹这样一说,似乎自己清查盗窃是没有意义的,是揭自己短处的行为,让五类分子嗤笑。
一旦这事情闹出去,自己的脸面何存?
想到这里,罗义江说:“好了,既然大家不说,我有不勉强大家。不过,现在我们大队的晚稻数量少,到时候分给社员们的口粮就少,可不要责怪大队说分的粮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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