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七一夜没睡,耳边是先生的咳嗽,眼前是一片模糊。黎明时他起身,开始收拾包袱,他要去衍都,他要给先生治病。
本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将珍藏的一床旧棉被铺在木板车上,这是只有过冬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盖的,平时根本舍不得用。又用木棍在车四角支起一个帐子,装好干粮和水。清晨露水重,田小七却忙活的满头大汗。
进了破庙里,田小七先去看看先生,然后端一碗热乎乎的玉米面糊糊,开始喂先生吃饭。
先生微微张开点眼睛,眼珠浑浊,皮包骨头的手拉着田小七的外衣,嘴角含着一点点笑。
“老头,你醒了。来,昨天弄到点玉米面,我做了你做爱吃的菜糊糊。”
先生咽了一口糊糊,问田小七,“要走了吗?”虽然他大半的时间都在睡着,却也知道田小七都在忙乎什么。
田小七舔舔起皮的嘴,“嗯,已经收拾好了。板车上给你铺了厚厚的棉被,保你舒舒服服的。”田小七声音轻快,仿佛这是一场美好的旅行。
先生仔细看着田小七,半晌说了两个字,“瘦了。”
田小七乐了,“还行啊,老头,还能看清我证明您还没糊涂。我这不是瘦,是脸小,肉都长身上了。”
田小七喂着先生吃了大半碗菜糊糊,再喂的时候,先生别过头,他也不再勉强,将剩下的一口倒进嘴里,然后到井边灌了一肚子凉水,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太阳已经有点露出头了,虽说是秋天,这太阳的温度还没降下去,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老头,我先去趟花街,马上就回来。”
这个时候花街还是很安静的。红红的大灯笼,里面都是刚燃尽的蜡烛。田小七熟门熟路的进了迎春楼后门,小声在窗外喊,“初初,初初。”
田小七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心理,他就是觉得如果离开这里应该告诉初初一声。
喜鹊打开窗子,冲田小七找找手,他一溜烟的就上了楼。
初初刚醒,散着满头的青丝,披了件中衣,自从上次田小七来过,她就再没见过田小七,这时见到了田小七,第一句话竟也是,“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玄景见田小七时,这人因着年纪,还有几分包子脸,这时已经瘦的塌腮,空余两只大大的眼睛,格外明亮。
田小七跟上次一样,不回答初初,开口就是,“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初初去拉他,也不管他手上有多脏,“去哪 ? 为什么要走?”
田小七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初初说,“你是不是气我,六子走了,我却活得好好的,不缺食,不少穿?”
这话说的没由来,田小七却是听懂了。语气平静的说,“人命本不同,我也知你在这里生活好不到哪去,所以你保重吧。我要去衍都,我要给我爷爷治病。”对外,田小七都说先生是他爷爷。
“你且等一等。”初初进了里屋,拿出自己的钱袋,“此去路途遥远,这些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田小七看着那粉色绣花的丝绸钱袋,不知怎么就想起玄景那双白绸缎靴子。接过钱袋,兀的跪在地上,给初初磕了一个响头,震得初初心头一颤,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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