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二人面面相觑,咳嗽着低头看公文。
宋澈回到案后坐下,两眼往大都督公事房的方向一扫,又唤来衙役:“去把大都督手下的庞都事和杜都事请过来。”
庞杜二人听说佥事大人有请,茶也没顾得上再喝,立马过了来。
宋澈捏着一把折扇,隔桌把玩半晌,直到他们额头都有了密汗,才慢腾腾展开扇子,望着上头的奔马道:“我要是记得没错,庞都事最近新置了田产,杜都事家里今年为了给老母亲治病也花了不少银子,不知道最近有没有手头发紧?”
庞杜二人混了七八年还在从七品上,家里虽是世袭军户,可开国到如今几代下来,当初的军户到如今也强的见强,弱的越发见弱,手头哪里谈得上宽裕?若是宽裕,便早就花钱捐官升职了。
宋澈突然提及这档子事,他们各自一颗心都在胸膛里砰砰跳起来。
能在五军衙门混上好几年还不挪窝的,才干如何就不用指望了,但是在衙门里混久了,有些规矩却还是懂的。端亲王房里的笔墨虽然都有户部采购兵部派发,可是每个衙门总还是有些活动经费,他们仗着自己老资历,素日是没有报假帐的。
宋澈往日从来不会寻属官谈及私事,一则他对他们的家务知道得这么清楚已是让人吃惊,再者跟他们提及银钱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小的可什么都没干……”庞焕与杜林德心里打着鼓,两腿已经有些发软了。
他们虽有昧钱,可那些钱算起来也实在不多,这落在哪个衙门不都这么回事儿?端亲王耳目精灵,他都从没说过什么,难道他宋澈要越殂代疱来治他们不成?
这么一想嗓子又有些发干。
宋澈看了眼他们,扔了扇子在桌上,说道:“今年衙门下属租出去的铺子普遍都经营得不错,这一季的红利十分可观,像你们大都督身边的都事房,总共大概有三百两银的分摊。”
方才说过,大梁各级衙门都有自己的公事费,因着朝廷允许衙门参与行商及土地买卖,连皇帝自己的“皇铺”在大江南北都不知多少,各级衙门于是都纷纷根据自身财力情况置下些产业。当然并不是个个都财大气粗,大部分都还只是到年尾发些“尾钱”算数。
五军衙门作为如此重要的部门,每年到手的公费自然不少。加之中军营大部分卫所又在京师附近,所给的费用又比其余各营更多上几千两。每年除去各项开支之后,百来年里节余的银钱积下来便已是十分庞大的一笔。
像中军都督府这样的衙门,属下的铺面在京师内外积下下来已有数十间,朝廷为防官僚圈地对田地控制得较为严格,却也有四五个千亩以上的大庄子。各级卫所自己种地屯兵不需都督府分红,于是衙门内部凡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有红利。
为什么大家削尖了脑袋往大衙门钻?这都是有理由的。
庞杜二人听到这百两银子的分红,立时就在桌子底下掐起了手心!
光一个春季就有三百两银子的分红,他们三个都事分摊,那每人就是一百两!对于一家子每个月二十两就够花销的他们来说,这无异于生生吊起了他们的心脏!
庞焕比杜林德年轻个两岁,心思到底活跃些。知道宋澈不会白白跟他们说这些的,再一想昨儿传说徐镛被他捆回衙门的事,心里立刻就通明透亮了!徐镛不过是个才入衙不久的小都事,宋澈却屡次奈何他不得,难道心里不恨?不气?不想把他像捏蚂蚁一般捏死?
如果能够想办法把徐镛挤走,那么眼前这三百两银子分摊给他们俩,每人不就多得了五十两么?!
庞焕激动得脸都红了,杜林德这里深想想,也激动得手发抖了,原来宋澈找他们来是为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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