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道不尽此情此景。
杨毓微微垂下眸,战,斗也。使民战栗。
她不敢越众而出,对那白发苍苍的老妪做出任何承诺,战争就会有牺牲,她的眸光闪了闪。
:“战战栗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这句话,出自《诗小雅小晏》。
一个深沉的男声响起,杨毓抬眸看去,只见一个清隽的青年文士站在眼前,他生的七尺高,双眼黯黯明黑,棱棱露其爽。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衫,穿在他身上却格外显眼。
在当下这以容止论人的时代,这样棱角分明甚至有些峻爽的相貌实在称不上美。
:“却难得,知难而进。”
他将下半句话说完,朝着杨毓笑了。
哪里来的这么出众的青年?
她微笑着道:“拥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庶民亦坚如铁。”
那人似乎诧异杨毓这样美艳的小姑说出这么一番话,一双淡眉微微扬起,转而笑道:“小可关遁,出身陈留,见过乐宣君。”他微微拱起双手,躬身行礼,露出手臂上的一串紫檀木佛珠。
杨毓微微颔首道:“你信佛?”
关遁笑着道:“家中信奉,自小耳濡目染。”他眨了眨眼,笑着道:“听闻乐宣君在竹山县,路经此地特来拜会,心怕唐突佳人,只是这一见,倒是觉得自己心窄了。”
杨毓爽朗扬唇笑道:“关君心慕佛道,我却身在天师道,恐言谈不能相容矣,君请回吧。”
关遁往前踱了几步,站在杨毓面前,笑着道:“我今日来此,便是与君共谈《庄子》。”
杨毓微微有些诧异,一个信奉佛道之人却心慕庄子,这倒是稀奇的很。
关遁看出杨毓疑虑,浅笑着道:“闻君入竹林之伍,八贤中向公期曾言:夫大鹏之上九万,尺鷃之起榆枋,小大虽差,各任其性,苟当其分,逍遥一也。然物之芸芸,同资有待,得其所待,然後逍遥耳。唯圣人与物冥而循大变,为能无待而常通。岂独自通而已!又从有待者不失其所待,不失则同於大通矣。”
向期说:在他看来,“逍遥”分为“有待”与“无待”两类。大鹏身居九万里之上的天空,而尺鷃身居榆树与枋树这样狭小之处,大小虽有差异,但他们各有各的逍遥。鲲鹏、斥鴳、穴鸠、蜩,列子、宋蓉子,至人、神人、圣人都是“逍遥”的。
《庄子逍遥游》是自古以来最难释义的一篇,当年向期提出这一言论,曾掀起一时风浪,风靡士人圈,而今日关遁前来,分明是有不同的见解,这不由得不让人心生好奇。
:“关君之意似有不同?”杨毓忽而来了兴致,索性与他一谈。
关遁眼光一亮,拱手道:“夫逍遥者,明至人之心也。至人乘天正而高兴,游无穷于放浪,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则逍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
他说,真正的逍遥,只有至人才能做到。若能忘无,则可做到妙存,进而由妙存而尽无,由尽无而忘玄,由忘玄而无心,然后“二迹无寄,无有冥尽”,达到涅槃寂灭的境界,从而获得至足的真正的逍遥。
看着杨毓惊艳夹杂着诧异的目光,关遁平心静气,复施一礼,朗朗而立。
:“关君舟车劳顿,我也该尽地主之谊,待此处事了,去我府上一谈吧。”
关遁笑着拱手道:“那便劳烦乐宣君了。”说完,他自行到一边的树荫下,坐了下来。
陈留关家,世代奉佛,是与现时士族绝对不同的存在。
一个家族,拥有信仰,所行之事皆是以善为先。更何况,这人的才学与灵智,让杨毓叹服不已,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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