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大明天启六年腊月早晨,远处村子里的一阵阵鸡啼,首先唤醒的,是趴在村东头破庙门后的小黄狗,支楞耳朵,抬起起脑袋,警惕的顺着门缝往门外观察。天还是和昨天一样阴沉,雪花还是如昨天般不紧不慢的纷纷落下,倒是一阵寒风却痛快的吹了进来,让小黄躲闪不及,感觉一阵寒冷,心中埋怨着风雪,一点也没有对破庙里饥寒交迫的苦人儿表示怜悯。
但这都是老天爷的事情,根本与自己不搭界,自己的职责就是在黑夜里,守好门户,不让小偷偷了自己家的东西——虽然,小偷来这里,可能都会含泪放下些救济。
但是,既然鸡叫了,那做为一个守门者,也算交卸了自己的责任,寻主人给点吃食,填补下空空如也的肚子,然后安安心心的放心去睡个回笼觉。
于是,小黄伸出两个小前腿,后腿张开,将脑袋与腰身尾巴努力拉直,成为一条直线,张开嘴,大大的伸个懒腰,然后,带着满心的希望,跑到自己的主人面前,呜咽几声,希望主人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饥饿。
主人就窝在破庙靠近门口的地方,已经有从门缝里挤进来的雪花覆盖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不太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
这时候,小黄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主人早就醒了,只是没有力气起来,或者根本就不想起来,同时,小黄敏感的觉得,这个自己打小跟随的主人,有种陌生的感觉,但是,仔细看了,主人还是原先的主人,没有一点变化,这让它很纳闷,于是很怀疑自己的嗅觉可能因为饥饿变得迟钝了。
但是,主人不想起来的原因,小黄也知道,面对自己的呜咽祈求,主人根本就没有一点食物给自己,这是主人在羞愧啊,跟着这样的主人,真是自己的悲哀啊,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小伙伴打招呼。
但是,古语有云,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本来不远的庄子上,地主家那最漂亮的小花已经多次邀请自己去她家了,但是,每次走几步就不由得回头看看饥寒交迫的主人,想起狗狗的定律怎么可以在自己这个有责任心的狗狗身上打破?饿死也不走。
没有讨到吃食,呜咽着失望的跑到主人身后,那里,是主人努力为她遮蔽风寒的小女主人的位置。站住四肢,狠狠的抖露了下身上沾染的雪花尘土,让自己干净些,然后,慢慢的钻进小主人的怀里,让小主人在这天寒地冻里,能得到一点点温暖也好。
小主人昏沉沉的睡着,感觉到了小狗毛茸茸的身子在往自己的怀里挤,就将身子往自己的二哥怀里挤了挤,让三个人都能感觉到温暖。
被惊醒的二哥——吕汉卿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破被,小心的再盖回自己娘亲的身上,悄悄的张开眼睛,看一看躺在门口,为这一家遮风挡雨的哥哥,咽了口口水,忍住肚子的悲鸣,继续假寐。
不假寐还能做什么?这样,至少让饥饿感能减轻一些。
做为一家之主的吕汉强没有睡着,确切的说,一夜了,根本就没有睡。原先的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在落日的时候,在饥寒交迫里,带着郁结于心的惆怅死去了,而不知不觉里,21世纪的吕汉强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还有一部分他的记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他了。
“那我还是我吗?”当时,望着门口忠心耿耿守护着这个家的小黄,望着破庙外那黑沉沉的天空,还有那缓慢的轻轻飞舞的白雪,心中只有无数的感叹。
这时候,已入深冬,将近腊月年关,一场迟来的瑞雪,纷纷扬扬的落在了这大明帝都,将原本已经肮脏破败的几朝古都,全部遮掩的成了皆白,同时,似乎也一扫弥漫在天启六年压在百官和百姓心头的沉闷,毕竟,历经三百年繁华过后,已经步入垂垂暮年,内外交困的大明,有了这场瑞雪,应该可以缓过一口气了,但也只是缓口气罢了吧。
“啊,这便是千年帝都,这便是汉家精华,果然与众不同啊。”刚刚感觉到自己穿越了,在平复了下心绪之后,吕汉强透过没有窗户的窗洞,一脸仰慕的贪婪的看着那个在白雪映衬下千帝都高大的城楼,雄伟蜿蜒的城墙,不由心中生出无限敬畏。
想当初,自己为了成为这帝都一员,在一个小山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终于摆脱农民户籍,而成为一个一流大学的学生,毕业后,不惜丢弃家乡“高薪”礼聘,婉拒了老爹给介绍的对象,坚决加入北京一个三流公司,成为一个白领兼职蓝领的身份,住在一个十人合伙的公寓,每天吃着上好的方便面,奔走在千万人海之中,拼命打拼。
结果,最终看着那没有半点积蓄的账户,简简单的家当,终于成为光荣的三无(无房,无车,无户口)人士,看着坐着别人小车潇洒而去相处十年的女友,只能黯然神伤的提着比上大学时候还要少的行李返乡,然后在被一群同学在电话里嘲笑后,喝了个宁酊大醉。当时,在村子最高的山上,他高举右手,对着奔雷滚滚的老天发誓:“老天,你让我辛苦十三年,让我进了北京,却又让我辛苦七年,让我再次回到起点,难道,你玩我呢吗?我吕汉强,现在发誓,便是付出一切,也要成为一个帝都人。”
老天不语,只有奔雷滚滚暴雨倾盆。
然后,吕汉强做了一个后悔N世的动作:“老天爷,我鄙视你。”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竖起了中指。
于是,他的中指成了导电良好的避雷针,一个无处宣泄强大电荷的巨雷闪电,与他高举的中指对接,酣畅淋漓的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然后,吕汉强睁眼的时候,就到了现在的年代,现在的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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