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慈祥刚烈的老娘,一个谦恭勤快的兄弟,一个天真可爱的妹妹,一条老是抱自己大腿的小黄狗,再加上一个自己,还有一心一意的张叔,一个陈亮兄妹做为帮手,这便是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在封建社会里的,让人羡慕的家。
看着这八张每日指望着自己辛苦劳作而安享富足的嘴,吕汉强的孤独感正在漫漫消失,责任感漫漫增强,这就是动力。现在的吕汉强不但没有生活的压迫感,反倒如上了发条似的精力充沛干劲冲天。说书写书更加精神百倍,笑话,这时候,已经有了八张嘴,怠慢不得啊。
看着乌压压挤满了两层楼的听众,吕汉强醒木一拍,开始了新的一天。
不过眼睛一扫,今天大堂里的气氛有点特殊,其他人还都沉浸在吕汉强慷慨激昂的《三国演义》里而没感觉,但是,吕汉强却感觉到了。
就在离着自己最近的贵宾位置,一个面色苍白,透出一点青色,身子羸弱的少年,用一双与他年龄很不相称的阴暗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吕汉强看,根本就不像其他听众,随着自己评书内容的跌宕起伏而神魂颠倒,或喜或悲。他就那么面如止水的看着,听着,连那一本正经的坐姿都没怎么换过。
而一个三十几岁样子的中年人,缩着脖子,塌着腰背,低眉顺眼站在他的身后,也是一动不动,若不是感觉到吕汉强关注他的主子,从他眼睛里突然闪出的警惕的寒光,吕汉强还真的以为那家伙只是个木头雕像。
再往那孩子左右看看,相邻的桌子也被一群不在听书,而纯粹是来当雕像的人占据,无形中,在若即若离里,将这少年围在中间,隔开了其他人等。
“这是一个身份特殊的孩子,绝对是官二代。”吕汉强边说书,便给他下了这样的定义。
“这时候,吕布大怒,拍马上前邀战,那张飞飞马而出,大吼一声:“三姓家奴,张爷爷来会你。”吕汉强刚说到这紧要处,满场人等都屏住呼吸,等待那即将开始的三英战吕布不朽桥段出现,却听见一声:“嗤”的笑声,在这落针可闻的茶楼响起,就好像电梯里突然一个响屁般突兀。
所有的人一起愕然,但猛的回想起来,这位说书的秀才不正是姓吕?自己代表张飞骂吕布为三姓家奴,岂不连自己也骂了进去?于是,不可抑止的哄堂大笑立刻爆发出来,差点将这个茶楼的三层掀翻。
吕汉强很尴尬,吕汉强很气愤,吕汉强就要暴走。
是谁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出了这一声讥笑,他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这声讥笑离着他太近了,近的就在他的鼻子低下。
是的,就是那位一脸青色的官二代。
看着一脸讥讽之色的官二代,吕汉强真是有种叔想忍而婶绝不能忍的暴怒,吕汉强已经开始判断自己的醒木摔在那小脸什么位置合适的时候,那官二代身边几个壮汉已经警惕的跃跃欲试起来。
立刻,又一句古话便冲进了自己的脑海:“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自己即是穷人,更不能与官斗。”
还有一句古话,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自己不是好汉,那就更不能吃亏了。
还有一句,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咱们是君子,十年后我再报仇雪恨呐。
还有一句古话——
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想向那张小脸报以老拳的义愤,微笑着继续说书。
只是刚刚一个搅局,就将原本严肃的书场弄得再没了章法气度,说书的心情不佳,听书的更聚不齐精神,一时间书场里交头接耳,嗡嗡声如轰炸机飞临。
身为帝都,尤其是北京城这个帝都,存在每个人骨子里的那种看热闹不嫌烂子大的习惯,是天生便有的,尤其是这里,能够整天泡在这个现在价格不菲的茶楼,喝着最低劣的茶水,吃着不能下咽的点心,买着现在最低五十文一张,还时有时没有门票的主,绝对不是官二代便是富二代。正所谓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这京城里,遍地三五品的大官,一两品的也是车载斗量,国公什么的世家勋戚,谁家没有个背景?烂子大了,老子抗上便是。
于是,听不成书的二代们,一起将唾沫喷向了那个不知道来历的二代。
“如果一个英雄,却为了一点点利益便忘记了自己的祖宗,忘记了自己该做的责任,那么被人骂做三姓家奴也不为过。”这时候,那个小孩,那个官二代翘起二郎腿施施然喝一口茶,吃一块糕点。
倚翠楼的茶点其实不好吃,相比别的茶楼,简直就是粗制滥造,好在,到这里来的都是为听吕汉强说书,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所以,大家根本就不挑剔,也没人真的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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