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对方身、上穿的是景察制、服,傅令元的眸子蓦地一眯。
“叫陆爷!”打手揪起他的脑袋,“今天算你运气好,平常人想见陆爷一面可是千金难求。”
“陆……陆爷……”小景察被打到失,禁,鼻青脸肿,眼睛根本睁不开,出声的时候嘴角衔着的口水夹杂着血往外淌。
陆振华倒不嫌对方的模样叫人反胃,平淡如常问:“当景察多久了?”
像要和他闲聊。
“两……两年……”
“嗯,时间还挺短的。打听不到非常有价值的消息,很正常。”陆振华表示出谅解。
随后如同长辈教育晚辈:“你打听不到消息没关系,但打听不到消息,却还收着我们青门给你的高额费用,甚至企图用假消息蒙混过关,那就是你不厚道了。”
“你是景察,景察的品行难道不是应该比我们这些生意人更高?你不觉得你的行为严重拉低了景察的素质,辱没了景察这个职业?还配当一名景察么?”
在陆振华看不见的暗影里,傅令元眸底铺出霜。
地上的小景察痛哭流涕:“对、对不起陆爷,是我错、错了。我可能马上就能升职了,接触到的案子会比以后更多,更深入。”
“我以后都任凭你们调遣,不会再额外向你们要钱了!现在这些都算是你们提前预支!否则我实在是没钱可还,钱都用来给我爸买药了。”
“陆爷,他撒谎。”打手忙不迭插话汇报,“他上个周末去了奥门,把钱都输在那的赌场里了,还又欠了一股。”
“我不是故意去赌的,我是希望能给我爸翻倍更多的医药费。”小景察为自己辩解,捂住心口往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好像随时都可能失血过多而亡。
陆振华看了一眼,说:“钱不需要你还了。我们青门送出去的钱,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何况我们也不缺哪些钱。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爷……尽管说……”小景察虚着气儿。
“你不是缉独大队的?”
“是,我是……”
“你确实没有打探到有往青门里再埋情报员的消息?”
“可能是我能力有限,但我真的没有听说。陆爷你们青门滴水不漏,我们缉独大队才一直攻克不下来……”
陆振华的隼眸里微蕴笑意:“马拍得不错,你可能被你的领导放错岗位了。”
说罢,陆振华朝领头的打手一挥手。
打手会意,走上前,蹲下身,将一把刀子插入小景察的心脏,再拔出来。
确认人断气后,几人驾轻就熟地拿过准备好在一边的麻绳,将尸体绑起来,再和一块大石头捆在一起,然后连人带石头推下码头。
“噗通”,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于这个世界。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每天都有无数个人如此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甚至不被人知道他已经死掉。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幽沉,看到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打手们又拖了三个人出来,全都麻绳捆住,胶带封嘴。
“挨个介绍一下。”以前海叔在,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陆振华亲自开口,都能有人代言,如今倒是麻烦许多。
打手忙道:“分别是酒吧、地下赌场和其中一家三鑫集团收购的子公司里被条子收买为线人的人。这是新找出来的三个。”
三人明显都想为自己辩解,奈何嘴巴都被堵住,发出的只能是呜呜呜声。
陆振华却根本没那个印度时间去一个个研判究竟是不是抓错人,一如既往地只要有可疑,格杀勿论。
挥挥手,他示意打手。
打手点点头,用几分钟前处理那名小景察的方式,处理掉了这三人。
没等听到那三声“噗通”,车窗便关上,车子也开离鎏金码头。
类似的情况,傅令元早在滇越的那几年便见怪不怪了,只不过陆振华第一次带他在身边亲眼看他如何处理内部叛徒罢了。
傅令元疑虑的是——“舅舅,不都是些小喽喽,怎么下面的人还学不会怎么处理?需要舅舅亲自前来?”
除了那个景察,其他三个大概就是属于那种即便死了也没人会察觉他不见了的那种类型。
但见陆振华面露凝色,若有所思:“因为我和和你们海叔,早几个月开始,就发现一件古怪的事。”
“什么?”傅令元好奇。
“揪内鬼和抓叛徒,是永远做不完的一项工作。我们得防自己人、防其他兄弟邦的人,尤其得防警方打进来的人。”
“嗯嗯。”傅令元点头,表示这些他都懂。
陆振华便不在此细说,而进入重点:“警方方面打进来的人或者我们从自己内部揪出来的被收买的线人,有给扫潢组办事的,有给经济犯罪组办事的,赌场也不是没被扫过,但更多的是缉独大队派来的人。”
“我们青门也一直以来都是缉独大队重中之重的工作对象,每年双方都会交手个好几回。每年处理掉的人,我们内部也都定期做统计。我刚刚说的早几个月开始所发现的古怪的事情,就是出在,缉独大队被我们揪出来的人数,和以往相比,数量大大减少。”
傅令元应声挑眉。
陆振华见他似乎脑筋还没转过弯来,提醒道:“条子是最不容易对我们放手的狗皮膏药,我们撕他们一次,他们一定会换花样再贴上来两次。”
“所以不可能因为我们接连发现了他们打进来的人,就轻易放弃。这也就是我们前面为什么说,和景察对抗的工作永远做不完。”
“可现在我们能抓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傅令元开窍了似的,接走他的话:“现在我们能抓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不是说明景察怕了我们没再往我们内部塞人,而是他们塞了人,却没有被我们发现。”
陆振华点头,神情又加深两分凝重:“缉独大队越是这样对我们没有大动作,越是叫人觉得奇怪,就像放心地在暗中窥探着我们,静待合适的时机,就扑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傅令元眼皮猛一跳。
他想他似乎更明白,为何陆振华早年在道上的外号为“黑豹子”——敏锐,如豹子那样拥有野兽天生的敏锐的直觉。
陆振华如今的多疑,可以归结为他的敏锐过剩的副作用。
但不管是多疑还是敏锐,再加上谨慎,全是难对付的地方。
傅令元万万想不到,陆振华居然观察入微至此。
后背不禁暗暗出一层薄薄冷汗。
不过也庆幸,海叔的死,让陆振华断掉最可靠的一只胳膊,他才能有机会被陆振华再往上提一层面去栽培。
面上傅令元自然是流露出此时应该具备的最真实的与陆振华相差无几的凝重表情,然后半真半假道:“被舅舅你这么一说,我瞬间感觉后脑勺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堵了一支枪,随时有可能被干掉,冷汗都吓出来了。”
口吻间多少携一丝缓解凝重气氛的轻松。
并且边说着,他还当真往后看,俨如确认自己的身后是不是真有一支枪。
陆振华也确实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稍加放松身心,笑了笑:“你啊你。”
“我没开玩笑,舅舅形容得太有画面感了。那种被人近距离虎视眈眈的感觉,太可怕了。”傅令元的眉峰下压,并未岔开正题,“还是舅舅经验老道,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异常。”
陆振华认同他的“经验老道”一词:“如果你和舅舅一样,经历过十一年前青门的那场劫难,也会长一大记经验。”
话及此,几乎正中傅令元下怀,他自然而然地便顺势问起:“大家时不时就提起十一年前青门的那场劫难,具体情况好像并没有人说得清楚。”
他颇为遗憾:“舅舅要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同意我回归陆家该多好?那我不就是亲身经历了?”
陆振华倒也不遮掩对他当年的不屑:“你那个时候,只让我看到了年轻气盛、争强好斗、冲动无知,就是傅家养出来的纨绔子弟一个,一点儿没有我们陆家人该有的风范,进来青门能干些什么?跟着黄金荣那个匹夫去满大街砍人充当第一线挨刀子的小混混?”
傅令元讪讪:“舅舅,你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事实如此,有什么面子可给?”陆振华铁面无私。
傅令元有些灰溜地摸摸鼻子,转瞬自信一勾唇:“这几年我自己在外面摸爬滚打,还是很有长进的,总算没再给我们陆家丢人了。”
陆振华褒贬分明,贬完之后,现在也默认他的可取之处。
随后陆振华回归正轨,继续谈道:“我接手青门之后,刚开始的那一阵,几乎每天都在回忆以前和那个卧底景察相处过的点点滴滴,针对青门被攻破的口子,去往前追寻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吸取教训,转化为经验。青门后来的众多改革,最初基本上全是针对那些问题摸索出来的。”
傅令元扬唇:“舅舅你这就等于是条子们嘴上总在说提的反侦查手段了。”
“嗯,算是吧。”陆振华点点头。
傅令元顺势道:“当年那个卧底景察应该没有多大本事吧?只能说陈玺太愚蠢了,才会被人家骗得团团转。有其父必有其子,看看陈青洲,差不多就知道他们陈家大概都怎样的水平。”
“如果青门能早点由舅舅你来掌权领导,那个时候肯定不至于险些被景察剿灭。”
陆振华不予置评,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似在回忆当年:“那个卧底景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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