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沉默半晌,也只说得出一个“好”,停顿一下,才又多说了一句:“他就拜托你们了。”
“你放心,傅三一定会没事的。”焦洋的胸有成竹,在阮舒听来,更像是一种安慰。
当日,海城里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卧佛寺闭寺。
外人所被告知的原因是,一灯大师圆寂。
圆寂……?阮舒只认为,这恐怕是阮春华的又一次死遁,换个身份,换个地方,继续开展他的实验。
实际上,封锁卧佛寺的是警方,对整座寺庙及其僧人进行了一番彻查和清理,不少僧人、沙弥被抓捕。
而单家,就这么悄无声息。
至少普通老百姓并没有在官媒上看到任何关于军区职位调动的新闻。
阮舒没了焦洋作为媒介,便尝试去向傅夫人打听单家。
傅夫人并不知晓实验一事,阮舒也没和她细说,倒是从傅夫人口中了解到,傅爷爷此次遇到的麻烦,正是单家在背后使的绊子,不过傅爷爷对单家也不是没有事先防备,不至于完全手忙脚乱。
两家人的关系目前处于比较紧张的状态,且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犹豫间,傅夫人谈及接下来的安排:“……傅家最近多事之秋,后续是不是会出状况也不一定。我们考虑了几天,打算……让你带着晏西、晏嘉兄妹俩先去国外。”
阮舒隐约明白傅夫人的用心良苦。
外人并不知道晏西和晏嘉与傅家的关系,她和傅令元也早就离婚,何况“阮舒”已经在不久前的意外中丧命了。他们三个都不是傅家人,即便往后真出事情,也和他们三人无关。
明白归明白,她的内心是抗拒的。
离开靖沣、离开海城,已非她本意,如今却还要求她离开国内?她和傅令元之间岂不相距更远?
然,她总不能丢下晏西和晏嘉不管,只让他们兄妹俩单独出国。
另外,阮舒也再次回想起阮春华逃跑前的最后一句话。
或许到国外确实是个选择……?
她暂时拿定不了主意。
傅夫人同意给她几天时间考虑。
而自焦洋临行前的那通电话之后,再没有和阮舒联系过,阮舒也就断了关于傅令元的消息。
…………
褚翘在靖沣又呆了四、五天,才终于回来市区。
当然,她回来市区,不代表各个案子善后的结束,只是靖沣解除了封锁。
常言道“树倒猢狲散”,陆振华的“被绑架”,令得青门四分五裂,将那些主干人员全部绳之以法,只差时间上的问题。
至少褚翘目前收获满满,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她终于得以将关公庙底下的軍火库给挖出来了。
虽然陆振华人不在,但长老会的大长老否认軍火库属于青门,如褚翘当初所预料的那般,他们借由此前在靖沣镇里其他地方挖出过的軍火库,顺势继续栽赃给“S”。
褚翘却有了应对的方法,提审了吕品。
吕品自从落入警方手里后,拒绝回答警方的任何问题,尤其涉及“S”,即便被告知“S”已死,也没撬开他的嘴。
直至褚翘拿軍火库的事情去问吕品,吕品才开了口,否认:“我们Bss存放軍火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被一邦蠢货轻而易举发现?”
不愧是长年跟在“S”身边的人,这话的语气几乎将“S”学了个惟妙惟俏。
且为了不让青门栽赃“S”侮辱自家Bss的智商,吕品供出了其中一处真正的属于“S”的軍火库。
假的终归是假的,在吕品的步步紧B之下,青门的谎言被戳穿。
阮舒自褚翘口中听闻之后,愈发好奇吕品对闻野的感情,一面背叛闻野,一面维护闻野,算什么?
当然,她没费那个闲工夫去探究,她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褚翘的回来,也让她得以领回庄爻的尸体,着手Ca办庄爻的后事。
彼时黄金荣的尸体是由陆振华交待青门的人处理的,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并未亏待黄金荣,将其和黄金荣的妻子葬于一处。
四周围的墓地都已满,阮舒只能邦庄爻选择了距离黄金荣最近的位置。
想想庄爻生前对黄金荣的矛盾心理,或许这样不过分亲密的方位也更适合他。
从陵园离开后,阮舒跟随褚翘,转而去了医院。
栗青被阮春华所伤,险些丧命。
见病房里只有二筒作陪,阮舒问起赵十三。
“阮姐,你忘记九思也从江城回来了?”栗青提醒。
二筒补充道:“九思在和十三商量,等过两天十三出院,两人给荣一也办个后事,不能让他就那么死在他乡。”
阮舒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鉴于赵十三和荣一是亲兄弟,所以来医院也有征询他意见的意思,听言既然有着落,她也就放下大半的心,让九思和十三自行去弄。
没呆多久,阮舒回心理咨询室,问起褚翘对栗青、赵十三、二筒和九思四人在警方那儿的情况。
傅令元的身份之于外界而言依旧是秘密,他的手下自然也是隶属青门。
九思和二筒倒还好,自打阮舒和傅令元离婚后,就几乎未出现在青门人跟前,主要两人当初是借以保镖公司的名义雇佣来的保镖,合同早已到期,更和傅令元没了关系。
栗青和赵十三就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短期内不能离开海城警方的视线范围,而且还要和青门的其他人一样接受警方的传唤和调查,直到傅三完成任务,回归身份述职。至少表面上得这样。你就当作是对他们的变相保护。”
说着,褚翘安抚阮舒:“你放心吧,傅三既然让他们两个跟着他,就一定考虑过他们两个的将来。”
阮舒并不完全是担心这个。
栗青对傅令元的真正身份已心知肚明,私底下和阮舒说过,他一直知道自己跟的老大和其他混道上的大哥不太一样,并不残暴,和陆少骢玩在一块也能坚定地不受陆少骢影响。但好几次,比如曾经她出事,傅令元明明愤怒到极致,却依旧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他都觉得自家老大有点仁慈过头了。
如今看来,分明是傅令元,无论再怎么情绪失控,依旧谨记自己的身份,内心深处给他自己划定了一条线,或许无数次在边缘徘徊过,但始终未真正越界。
曾经诸如庆嫂之类的人,傅令元交由栗青和赵十三去按老规矩处置,其实都是另外给身份到别处生活。
栗青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明面上的处置之后,暗地里谈笑在接收到傅令元的消息后都会再以警察的身份二度处置,以防露陷给傅令元招来麻烦——这些事情,傅令元都写进他的卧底日记里了。
他的日记,也备份在了那个云储存平台上。
里面的东西,褚翘后来为了给傅令元没有变节提供充足的证据,整理了一遍交给老K,由此了解到不少内容。
褚翘也告诉阮舒,像傅令元做这种特殊工作,在执行任务期间很多时候会遇上迫不得已的情况。
傅令元曾经在滇越有过经验,这回潜入青门,从一开始就给他自己制定好人设,巧妙而合理地能避开尽量避开,比如女人,比如吸毒,比如杀人。
“尽量”,也就是并非每次都能避开。
阮舒想起傅令元曾因为小雅的事,在她的追问下,曾经简单解释过他以前的“风流韵事”(第538章),现如今的她已能有更深刻的理解他费劲心思搞出的“X虐”。章宁应该算是在他唯一因为夹带私人感情而犯下过的错误。
贩毒而自己不吸毒的大有人在,不稀奇,傅令元经营的傅老大的形象便是其中一个。
至于杀人的问题,危难之时的自卫是合理的,比如遭遇龙虎邦伏击那次,傅令元就干掉了不少人。事后他是需要对此提交报告的。
“……这些全部都会在傅三结束任务后,由专门的人员来审查,判定是否按照警察内部对这方面做出的指引来行动。”褚翘继续安慰,“傅三那人做事那么有分寸,不会有问题,肯定能免于被起诉。”
阮舒的担心便在于这一点,在于傅令元的办事手段在界限的边缘徘徊过,他自己也承认他确实数次违反纪律。
由此她只深切地感觉到他的工作上的艰难,对外得行走在黑暗中周旋于各类罪犯间还要小心翼翼不被罪恶反噬,对内又得坚守警察这个身份,坚守相关指引,等同于戴着镣铐跳舞。
“好了,不要再想了,我的俩干儿子也该他们休息休息。”褚翘不满阮舒的多思多虑。
阮舒抿唇,走进洗手间。
褚翘靠在门口全程观望她摘掉人皮面具,走上前戳了戳她的脸:“还是习惯你原来的样子,否则我每回和你说话之前,都得先条件反射地愣一下,告诉自己你是小阮子。”
二筒从江城回来海城,也是得了阮舒的授意,去老妪那里拿了摘面具和戴面具所需要的药水——这还是那会儿她因为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而对闻野要给她戴面具这件事有所质疑时,闻野透露的(第840章)。
否则她也不会知道药水出自老妪之手。
自己摘面具的困难,阮舒在那回被闻野掳去滇越地带时领教过。她相信会有无数办法摘掉面具,但终归不能如转配药水这般能万无一失地保证面具不遭到破坏,毕竟这张宝贵的人皮面具对她还有很大的用处。
她见过闻野怎么摘、怎么戴,依样画葫芦便可。只不过摘面具不需要技巧,戴面具却需要。
阮舒总要费很大的劲儿,结果还是无法完全服帖,那天早上马以刚见到她自己戴面具的成果后,第一句话就问她是不是换了张整容脸?鼻梁骨看起来跟歪了一样。
幸好,阮舒不像闻野和阮春华,需要利用人皮面具应对周边熟悉之人,对戴人皮面具的要求非常高。她的脸看起来奇怪没有关系,只要不露出她原来的脸就行。
褚翘回楼下之后,阮舒收拾行李,从以前离婚时傅令元寄给她的纸箱子里,翻出一把钥匙。
阮舒搜索枯肠许久,才记起来,好像是她和傅令元在卧佛寺的无明阁存放过心愿木片(第147章)。
心愿木片……
阮舒的神思不由恍惚。
犹记得当初她很无所谓这把钥匙,也不认为自己会真的再来取这种一时兴起玩的东西,现在十分后悔自己的不上心。这要不是傅令元细心地收起来,她如今就算记起来这件事,也多半找不到钥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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