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欢伯摇头,略有些自傲的点评:“黄御史虽爱酒,酒品却不行,酒席之上甚身份也不顾,任何酒友皆可结交,还自有一套说辞,言比他强之人,不能不与之共饮酒;不如他之人,不能不与他饮酒;跟他差不多之人,更不能不与之共饮酒,因此酒席之上,他与鸡鸣狗盗之徒也能聊个痛快。 ”
“我二人正好与之相反。”曲欢伯摇头晃脑道:“比黄御史强之人,我二人不能不与他饮酒;不如黄御史之人,不能不与他饮酒;唯有黄御史,可以不跟他饮酒。”
“哈哈!”说罢,邋遢书生曲欢伯与居士刘督邮相视而笑。
汪三娘听着津津有味,在一旁候着的苏幕遮却有些不耐了,他敲了敲桌子,道:“掌柜的,酒呢,菜呢!”
汪三娘一拍脑门,方想起来还有其他客人在,忙抱歉一声,转身折向后面取酒菜去了。
被打断兴致的曲欢伯对苏幕遮白眼相看,目光扫过叶秋荻时顿了一顿,对之以青眼,仔细打量一番。
店家汪三娘很快端来了酒菜,两瓶烫过的农家腊酒,一碟青菜,一碟酱瓜,很清寡。
不等酒樽端上来,叶秋荻迫不及待的将青瓷酒瓶挪到自己手边,轻嗅酒香,不由地眉开眼笑,一副惬意之情溢于言表。 见苏幕遮伸手要将另一瓶酒取走,神情陡变,双眼微眯,狠狠地盯着苏幕遮,如同幼时被苏幕遮虎口夺食的白虎一般。
“喏,都给你,但只许这两瓶,饮酒伤身。”苏幕遮将酒推给她,又要了一杯清茶,叶大小姐如此才喜笑颜开。
“姑娘也是爱酒之人?”曲欢伯身子斜倚在墙上,腿搭在旁边胡凳上,对叶秋荻道:“酒为欢伯,除忧来乐,大醉是忘乎自身,微醺是半开名花,飘飘然欲随风而上,蒙蒙兮似雾中看花,可焚香论道,可畅叙幽情,可高揽明月入怀,可低叹商女暗恨,风雅俊逸,酒中滋味不是寻常人能品出来的。”
言罢,曲欢伯不忘白眼斜睨苏幕遮,显然那寻常人指的是苏幕遮了。
叶秋荻抬眼看他,撇嘴:“聒噪!”
曲欢伯一愣,刘督邮率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曲欢伯道:“青州从事素来孤傲,从来只有白眼斜睨看不起旁人的份儿,不料今日却被一姑娘嫌弃了,当浮一大白,满饮一杯酒。”
曲欢伯也不恼,跟着笑了,连声疾呼汪三娘快些取酒来。
青州从事非曲欢伯官名,他乃一介白丁,只因好饮酒,且只饮美酒,美酒又有别称“青州从事”,因此人称他为青州从事或曲从事。 同样,刘督邮也非真名,原名刘支公,与曲欢伯为至交好友,只因在才气、酒量上输了曲欢伯一筹,依着“青州从事”的名号,士人称其为“平原督邮”。平原督邮亦是酒之别称,与青州从事相反,指劣酒或浊酒。
汪三娘应声,取出两斗酒来,斗略大,比叶秋荻的一青瓷瓶要多上很多,让叶秋荻有些艳羡,但想到苏幕遮的喋喋不休,只能老实地浅斟慢酌,未出言多相求。
汪三娘刚把酒摆上,酒肆草编的帘子又被挑起,一前一后进来俩人。
前者儒生打扮,长脸,招风耳,眼小,留着美髯,搭配在一起颇为诙谐;后者为一仆从,貌不惊人,一身灰衣,扛着锄头,紧跟在儒生身后。
“欢伯兄,支公兄。”儒生拱手道:“黄封果然在此处寻到二位了。”
曲欢伯孤傲,仅对黄封点了点头,倒是那刘支公刘督邮谦逊的很,站起身回礼,邀黄封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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