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皇帝坐上位,季阁老和许氏分别坐下面,季衡则坐许氏后面,季衡这一声惊呼,让许氏和季阁老十分诧异,但是两人都不知道季衡意思,反而是季阁老做朝臣做惯了,没有多注意儿子,而是时刻关注皇帝神色,所以看到皇帝那一瞬间神色也有变化。
季阁老猜想该是皇帝季衡关于许七郎知道些别,不过他自然不会皇帝时发问,于是只是等着后续。
季衡也一瞬间定住了心神,他侧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面无表情稳稳地坐那里,倒不知他想什么了。
季衡对许氏说道,“母亲,儿子看一看那封信。”
许氏觉得这毕竟是家事,皇帝作为一个外人,他面前讨论此事已经不合常理,还要将许七写家信此时拿出来就加不好了,但是季衡似乎已经完全不把皇帝当成外人,甚至不把皇帝当成皇帝,又催促了她一遍,“母亲,信还吧。”
许氏大事上对儿子一向言听计从,此时也只得说道,“嗯,还。”
她起身对皇帝告了一个罪,这才去了里间里面将信拿了出来,将信递给季衡时,她发现季衡手有一瞬间颤抖,她这时候也发现了季衡不对劲。
她偷偷瞥了肃然端正皇帝一眼,才问拆开信看儿子,“衡儿,是有什么事吗?”
季衡已经一目十行将信飞读完了,这信自是不是作伪,信纸用是带许家海上家徽信纸,字迹也确是许七郎字迹,而且当是心绪平和之时写下来,因为字迹流畅潇洒,字里行间带着一切掌握之中自信和平和,且他还有心情和许氏说笑话,别任何人,若是想要假冒许七给京城写信,即使能够做到字迹相同,也绝对不会像真正许七这样,这种信上用语轻浮逗长辈开心。
季衡看完后,发现许氏站自己跟前忧心忡忡,就赶紧说道,“母亲,没什么事,您赶紧坐下吧。”
许氏只得去坐下了,季衡心绪复杂,其一自是为许七郎没有死而高兴,其二也要怨许七郎故意假死不让他知道之事,想到此,他既有些悲哀又有些松了口气,他知道,许七这般做,大约是怨恨上他了,这次报丧他也只是给许氏写了信,并没有给他写,两人之间,这是要成为陌生人了吧。季衡想,这样也许也好,无论以前有多少恩怨,也只能成为以后过眼烟云了。
季衡放下这些情绪,对许氏说道,“舅舅已经过世一月了,想必已经下葬,广州路途遥远,您身体已经不好,并不适合奔波,就不要亲自去了,安排家中仆人前去就好了。”
许氏眼眶已然泛了红,又低下头用手巾按了按眼角,声音也略微哽咽,“我是你舅舅养大,长兄如父且如母,如此讲,并不过分,他就这般走了,我却不能回去。”
季衡只好拉过她手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好好地记住他,也就好了。”
许氏没有回应,因皇帝,便很多话都不好讲。
季衡看向父亲,季阁老知道他意思,就对皇帝说道,“皇上,老朽得一卷前朝书画,正想请皇上品鉴……”
季衡目光柔和,盈盈若有光,静静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明白他心思,便应了季阁老话,之后就随着季阁老一起往了旁边房间里去了,季阁老又让了人去拿了那所谓前朝书画来,和皇帝一起看。
这时候,房里只剩下了许氏和季衡,许氏才问季衡道,“衡儿,方才为娘看你神色不对,是不是七郎身上有什么事情。皇上之前就要处置许家,虽说之后赦免了罪责,但是为娘还是觉得担心呀。”
季衡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笑,放柔了声音道,“没什么事,母亲,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皇上之前处置许家,您也知道,乃是因为舅舅家里同平国公徐家走得太近,徐家现俨然两广土皇帝,皇上十分介怀此事,但是徐家乃是皇上掌权功臣,皇上念着旧情也不好直接拿徐家怎么办,舅舅家里不过是皇上隔山敲虎那座山罢了,既然皇上已经放过了许家,之后就不会再拿许家怎么样了。只是,皇上恐怕是要对付徐家了,只要舅舅家里不再和徐家走得太近,就不会有事。所以这次让人去广州奔丧,好就要对七郎讲好,让他好收敛些,不要和朝廷作对,也不要和徐家走得太近。徐家控制着广州,许家广州做生意,自然不好得罪徐家,但是,也当要控制着距离。”
许氏听后,仔细想了想,自然也就能够明白了,便点了点头,说道,“七郎还小呢,你舅舅就走了,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支撑起许氏一族这个门户。虽然你舅舅从来不对我说,但是我也是知道,许家也并不太平。且你舅母也早对我抱怨过,说你两个表哥年长七郎太多,又家族中盘踞多年,你舅舅让他们管着生意,这两人以后恐怕是不会服七郎管。幸好你舅舅是临死前将家分了,只是不知这家分了,七郎能不能震住他那两个虎狼似哥哥。”
其实季衡也知道这一点,不过有浙江和福建事情,季衡知道七郎能耐,便不是很担心,说道,“母亲,您就不要担心了,您自己教养出来孩子,还不知道他能耐吗。之前福建,他能够以少胜多地将王启力量打击,要管理一个家,想来对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氏长叹口气,只得让自己不要再去多想。
许氏又同季衡说了一些要如何准备奔丧事情,说完后,就又问起季衡和皇帝之间事情来,“你这些日子一直住皇家行宫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被母亲提到此事,季衡也多少有些不自,不过好是让自己保持了镇定,他目光坚定,神色持重,对许氏说道,“母亲,我想再为皇上生一个孩子。”
许氏因他这话愣了一下之后就惊得眉头狠皱,“这……你……”
季衡坚定地道,“母亲,您不要劝我,也不要认为我是丢了人,这也是没有办法事情。您也看到了,麒儿身体不好,要是他出了什么事,皇上又无其他孩子,皇上会一门心思麒儿身上,这对谁都不好,除非皇上还有别孩子,孩子多了,他也就不会因为麒儿病了而迷怔掉。”
许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紧紧扣着自己手一言不发,季衡伸手拉过她手,将她紧握手打开,又道,“娘,您就恕儿子不孝吧。”
许氏抬眼看了他一眼,眼泪水就流了出来了,低声道,“我……我宁愿你是个女儿,我宁愿你是个女儿。”
季衡轻叹一声没有回答。
季衡安慰了许氏几句,看根本安慰不过来,只好起身去外面叫了丫鬟端安神茶来给许氏喝,自己也去了季大人和皇帝所暖阁,两人没有看画,已经下棋了,皇帝看季衡过来了,就直接扔下棋子不下了,对季阁老说道,“爱卿,你且先退下,朕有话同君卿说。”
既然皇帝如此发话,季阁老也不好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起身告了退。
季阁老离开后,皇帝就让季衡榻上另一边坐下了,季衡不等他先发问,自己就说道,“那是七郎亲笔信,他没有死。”
皇帝早已明白活着许七比死了许七对他威胁少,所以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他看着季衡说道,“放心吧,朕之后不会为难他。”
季衡本来坐下了,又起身走到皇帝身边来,伸手轻轻搂住了他肩膀,季衡是很少表现出这种柔情姿态,所以此时表现出来,皇帝就受宠若惊,伸手环住了他腰,低声道,“怎么了?”
季衡说道,“我因为身体原因,从出生,父亲便很介怀这件事,母亲只好带着我回了扬州,因为扬州有舅舅,舅舅经常来我家,将我当成他自己孩子一般地爱护,我很感激他。现想来,距离那时候,已经有十多年了,舅舅从当年中年人变成了老年,现是已经走了,想起来,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人生老病死,只能接受,却是无法控制,无能为力。”
皇帝将脸埋季衡怀里,柔声说道,“朕说过不会再对付许家,即使许七还活着,朕这话也算数。”
季衡笑了一声,手抬起来轻柔地抚摸皇帝头发和颈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傻啊,我想说咱们好好过日子,人这一生短得很呐。现还年轻,说不得很就老了,就死了,怎么能够不珍惜。”
皇帝突然抬起了投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季衡,季衡心里轻叹了口气,低下头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七郎没有死,我也就完全放心他了。现许家是他当家,要比是许老大当家好得多,他既然没有写信给我,我也不好写信给他,让母亲写信,让他收敛些也就是了。”
皇帝也笑了起来,隔着季衡衣裳,他怀里轻轻拱了好几下,季衡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就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哎,和你商量个事。”
皇帝笑着闷声道,“什么事?”
季衡道,“你只能自己回去了,我要先家里住几日。”
皇帝早知道是这件事,心里当然失望,但是也不能不答应,他抬头看向季衡道,“又不管朕和麒儿了吗。”
季衡捧着他脸轻轻摩挲了两下,“什么叫我不管你和麒儿。这么大人了,还把自己和麒儿放一块儿?”
皇帝却没脸没皮地道,“朕只比麒儿想你。”
季衡目光闪了闪,柔声说,“我过几日就回去了。再说,许家事情,咱们还要好好地谈一谈,我留这里,也想问一问前来报丧许家仆人,许家情况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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