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嘉一手拎着一串手串,左看右看,这手串皆是用南珠串成。清廷重东珠,其实南珠漂亮些,难得这一对手串珠子颗粒都是一般大小,是显得珍贵了。想了一想,把这两串都放到了同一个匣子里。又另寻了一对儿玛瑙,放到了另一个匣子里面去。
她这是挑给两位公主陪嫁。
两个养女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内务府加紧筹办,虽然嫁妆自有其规格,也有内务府来置办,淑嘉也要有所表示。大公主与二公主前后脚出嫁,两人待遇应该是参差仿佛,给她们私房又不能完全一样显得公式化,淑嘉便又动起脑筋挑东西来了。
显然,置办嫁妆是个费时费力勾当,即使不用她来置办全部,也很是耗神。看样子是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了,淑嘉心中有些惋惜,又挑了两对簪子,便转回坤宁宫里来歇息了。
紫裳迎了上来,把人接进东次间坐了,小宫女捧了脸盆,画眉拧了帕子给淑嘉擦脸。紫裳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小太监捧两只托盘,心里有了数儿,口中却道:“主子娘娘,咱们这里要带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了。”
淑嘉擦完脸,觉得舒服了一点儿,听紫裳这样说,啜了一口茶道:“这样很好。”
紫裳又请示坤宁宫里留守人员名单,实则话中有话:“咱们这里跟着一半儿留一半儿听差久搭着进过来伺候就成,只是——这是万岁爷登基以后头一回巡幸塞外,不知茂主子和谦主子那里是何安排。”
字面上说是‘茂主子和谦主子那里是何安排’,内中含义乃是提醒淑嘉:您要怎么安排这两位?
胤礽后宫人口少,很少,不比康熙,带一半儿留一半儿两处都还热闹无比。眼下宫里必须有人坐镇,这两个人里至少要留下一个来,带谁去?实际上问题不于带谁,而于留谁,留下来那一个是暂理宫务。
淑嘉低头想了一下,说起来茂妃适合掌管一些宫务,而谦嫔似乎有些躁动。“今天问过皇上再作定夺。”
紫裳提醒过一句就不再多嘴,心道只要皇后想起这回事儿来就好,至于如何处理,她倒不是很担心。而‘问过皇上再作定夺’,显然是句场面话,不管皇上有什么想法,皇后后都能把这件事情弄得对坤宁宫有利,对坤宁宫有利,就是对大家有利。
眼珠子一转,紫裳就转换了话题:“主子娘娘又给两位公主置办嫁妆去了?”
淑嘉一笑:“可不是,这便是有内务府置办了,我还是怕薄待了她们。”
紫裳凑着趣儿道:“这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说到了天下父母心,淑嘉一撇嘴:“雍王侧福晋、淳王侧福晋才是操心呢。”
两个公主生母近来请安请得越发勤了。雍王侧福晋李氏与雍王侧福晋纳喇氏如今领了职位定级证书,工资也由国家发放了,只是单独进宫还不太够资格,不免家里闹一点小革命,弄得两位嫡福晋也被迫勤地进宫来请安。
她天然对小老婆有反感,只是想到自己夫妻两个抢人家女儿来养也算不得正人君子,才没有说出刻薄话来。
画眉左看右看,嘴巴抿得紧紧,紫裳陪笑:“她们两个也是糊涂了。”
淑嘉摇了摇头。
赵国士人虽老实却是一点不笨,跟随皇后日久,渐成心腹,也比较能够说一些稍显随意话了。此时他见淑嘉与紫裳说起了嫁妆问题,也唤了一声:“主子娘娘。”
淑嘉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赵国士道:“这两位侧福晋还真是关心两位公主,做得略有些过了。只是……两位公主蒙恩入宫时候年岁已经不算很小了,王府那边儿必有所准备。便是您不发话,他们暗地里恐也有相赠,反不如令他们明着办了,心里也感念您。”
赵国士这是被人撞过木钟,雍王侧福晋李氏与淳王侧福晋纳喇氏过来向太皇太后、皇后请安时候小心地请赵国士两位公主婚事上多向皇后美言几句,帮着争取一下。当然,红包也少不得包了一个大。
赵国士没敢应下,只说帮着看看情况,红包也不肯收。作为一个太监,他也称得上富有了,难得是权势风光,并不乎这一两个红包,他关心自家前程。跟着皇后日子越久,越知道皇后看起来宽厚,却不是个能够随便由人糊弄主儿。何况两位公主身份地位比较敏感,他怎么敢随便收王府红包给侧福晋办事?还是抱紧皇后大腿比较重要。
现插一句嘴,正是表忠心好机会,赵国士后缀上一句:“只是此风不可长,公主已经是您女儿了,旁人怎么能再来指手划脚?便是为了给他们体面,给公主添箱时候,总要给王府划下个道儿来才好。”顺带把两位侧福晋某些活动给汇报了上来。
紫裳上前进言:“您如此心疼两位公主,不如叫两边儿王府也表表心意,反正他们东西都备下了。倒是老赵说,给他们划下个道儿来,叫他们头疼才有趣儿呢。”
淑嘉伸出指头,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你们呀!”
这种抢了人家女儿而不许人家亲爹妈关心强盗行径确实有点过份,但是宗法如此。淑嘉低头一想:“我竟不用明着说,跟皇上说一声儿,只打发人与两位王爷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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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后头一回巡幸塞外,胤礽是非常重视。
本次随驾人员也是经过精心挑选,带了不少他看好军中将领,八旗都统也带去不少。这也是为了以后开战,如果满蒙有联军并进需要,将领之间如果私交比较好,合作起来也会比较顺手。
有随驾自然就要有留守,皇太子是理所当然被留下来了,一同留下来还有弘晰,弘曈以下都被带走,皇女里面,大公主、二公主却是留京,三位格格顺利取得打包跟随资格。
皇太子留下了,他东宫班底就留下了大半,由于马齐作为大学士随驾,胤礽把李光地这个老滑头留了下来。对李光地还不能算是完全放心,胤礽又留下了雍王、恒王、简王襄助太子。
听了胤礽如此安排,淑嘉当机立断,表示要带茂妃随驾:“我都不记得她曾去过北边儿,今年不如带上她,如何?”
胤礽习惯乃是“家事”全听老婆安排,他具备橡皮图章功能就好,此时也是顺口道:“你看着办就是了,这些事情不用问我。”
淑嘉心中一乐,便又说起了两位公主事儿来了:“她们要出门子了,我寻思着,老四、老七家里必也关心,法理不外人情,倒不用拘着他们严守忌讳,不如大大方方说明白了,你说呢?”
明着是皇帝抢别人女儿,现却是如果亲生父母过度关心了,倒是跟皇帝抢女儿了。胤礽心里有些不喜,倒也承认淑嘉说算是有道理,只是哼了一声。淑嘉又道:“竟也不用张扬,倒显得太刻意了,打发两个太监,与二王说一声就是了,”又笑道,“他们花钱,咱们得赞誉,倒是划算得很。”
胤礽方才展颜:“罢罢罢,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办罢。”
派出去太监好声好气地向二王传达了“恩旨”,道是口谕,内容也颇为口语化:“知道你们也挂念公主,公主入宫时候也不小了,朕想你们必有嫁妆准备,择一箱子送进来。叫侧福晋不用再着急了。”
两家侧福晋:“……”
本来没什么大事儿,被一个急于撇清关系太监、一个不喜小老婆皇后、一个小心眼儿皇帝一掺和,弄得两王把侧福晋很是冷落了一阵儿。
胤礽却不再关心这件事情了,事实上皇帝看来,这件事情他们夫妻是爱怎么办怎么办,敲打王府也好,给王府面子也好,王府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两王第二天请罪时候,他一摆手:“不必多言,你们用心当差,我还会与你们计较鸡毛蒜皮不成?”
你已经计较了好吧?
两王有些无奈,不过,看皇帝样子倒不像是太记仇,事件也不算太大,只是提醒自己以后要小心。两人又汇报起了各自工作,老七随驾,与銮仪使一道负责车驾,老四留京,继续关注盐政改革并且准备军需,如果再有精力,再写个税制改革计划。
胤礽心里是有些打小鼓,但是面上依旧平静,复对雍王道:“太子聪慧,又是先帝亲自抚育,办事是不差。只是有些年轻,经见还略少了些,你是他叔叔,多提醒着些儿。”
雍王领命,就知道皇帝不会太计较公主问题了。
胤礽越想越不放心,让两王继续办差,自己却把弘旦给拎了来耳提面命。情知儿子水平还算靠谱,却不由得他不担心。虽然弘旦很早就作为一个政治象征出现众臣视野里,然而像留守京城这样大事还是头一回做。监国办差,才是真正踏上政治舞台。
太子政治处子秀必须表现完美!
他是做过监国太子,叫儿子来就是传授经验,唯恐儿子哪一点做得不够完美,简直恨不得自己灵魂分裂,拿一半儿附到儿子身上,看着他办事,直到自己从塞外回来。
弘旦是兴奋里带着紧张,听着他爹化身唐僧:“凡事要有自己主见又不能刚愎,要兼听,不要偏信。你道朝臣宗室哪一个是好相与?他们各有各算盘,你要听了其中一个,就给人当了枪使了!哪怕一个说得有理,另一个没理,也要看看情势,有理也不要像刘备见了诸葛亮,就抱着不撒手了。即便是没道理,也要看情形,略作安抚……”
“啊,还有,户部事儿你要放心上,南边儿正改盐政,这个你要多钻研。准噶尔狼子野心,朝廷与他必有一战,不可轻忽。打仗固然要将士有命,然萧何这功第一,到时候要是我欲效仿先帝,你可得稳得住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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