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山已开始拉着船舷边垂着的缆绳往下爬,曲猷在他上方。
沐晴眼看着脚下漂浮着的小船越来越近,很清楚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很快,他们上了小船。
夏远山拿出指南针,认准了方向,让曲猷放出凌鹄,渐渐的,远离了大船。
邈波海上时常有风雀飞过,会引来一阵阵的大风,吹起一人多高的浪,但凌鹄身体强壮,翅膀有力,熟悉波浪起伏的规律,拉着船乘风破浪的,前进的速度也是不慢。
不过,这船实在有些小,曲猷拿着个桶,几乎时刻不停地在往外舀水。
沐晴被风浪弄得睁不开眼,一上一下的,仿佛在坐过山车。
“要多久才能到?”她趁着一群风雀刚刚从头顶离开,风浪稍微平息,赶紧提问。
“五六天。”夏远山浑身湿透,很是狼狈。
“你能不吃不喝五六天?”沐晴极目远眺,就见海水清澈,蔚蓝如水晶,美则美矣,却是毫无生机。
“我带了些淡水,再过去一段路,有一片淡水区,里面有鱼。”夏远山对环境竟是相当熟悉,“话说回来,五六天不吃东西,问题也不大。”
语毕,看看曲猷:“其实,像你们这样也挺好,不用吃喝,不用排泄,不用睡觉,也不会生病,不会肌肉骨骼酸痛。”
“你要是觉得好,大可以自己做一个木偶,把自己的魂魄装进去。”曲猷淡淡地说。
夏远山笑了笑,没有搭腔。
此后,各人间的交流很少。夏远山是为了节省体力,曲猷是一贯的不愿说话,沐晴则是忐忑、不安,实在没有心情聊天和看风景。
终于,第六天的下午,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阴影。
“夏远山,夏远山,是不是那里?”沐晴连推正在闭目养神的夏远山。
夏远山略略扫了一眼,点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因为快要靠岸,风雀的数量明显增多,风浪比远海更为猛烈,凌鹄扇动起翅膀来,也更为费力,有好几次,甚至还倒退一段,险象环生。
沐晴非常害怕,紧抓住夏远山的衣服,刚想说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突地发现夏远山的脸像是被大雨淋湿的面人,慢慢垮塌下去。
她一惊,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夏远山也意识到了,在脸上抹一把。
“这是什么?”沐晴看到他满手泥巴。
“易形土。”夏远山用船舱里的积水洗了洗手,朝曲猷一抬下巴,“先前的脸是他用这种土捏的,贴在我原本的脸上,手艺好些的,能保持大半年。”
“不难受吗?”沐晴很难想象日夜戴着张泥土面具是什么感觉。
“不。”夏远山在洗脸,“没感觉,和自己的脸一样,平时遇到什么都不会坏,受伤了还会流血。”
“能让我看看吗?”沐晴暂时忘了害怕。
夏远山刚要说话,就听曲猷大叫一声“低头”。
沐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直往下压,同时,周身一片冰凉。
凌鹄杂乱地尖叫着,声嘶力竭。
船身在剧烈摇晃,几下之后,终于再坚持不住,翻了。
沐晴转了个三百六十度,被猛地压到水下。她本能地手脚乱舞,想尽快浮出水面。
就在这时,曲猷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沐晴看到了救命稻草,向他伸出手。
曲猷眼神复杂地盯着沐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沐晴不会游泳,鼓着腮帮,自以为正憋着一口气,快要急疯了。
曲猷好歹是动了,他将沐晴拉到身边,护在胸口,又游出一段,找到夏远山,拉着他一起浮出水面。
夏远山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曲猷肩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救我。”
“我相信你会兑现承诺,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曲猷想将沐晴送还。
夏远山不接:“让她自己浮在水里——你俩都是木偶,淹不死。”
闻言,沐晴回过神来,想自己刚才的举动,还真是有点可笑。
曲猷从衣服下摆扯下条布,并不扯断,只是将另一端系在沐晴腰间,防止漂散。
夏远山举手在空中挥了挥,说:“现在的风向正好。”
曲猷“嗯”一声,以单手划水,足足游了一晚上,在天刚亮时,踩到了海岛边缘的沙滩。
夏远山不累,但长时间泡在水里,一下到了地面,身体似有千斤重。他示意要休息,躺在那里,再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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