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没有说话,他打湿了一块毛巾,继续帮女人擦汗,又过了半晌才答道,“你也知道,那时候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才拼了命。”
“嗯,我知道。”女人的语气柔和,还露着笑意,“我也知道你会一直这么拼命。”
男子没有说话,孩子却哭闹起来,于是他对女人说,“我先给你换床被子,你先睡会儿,等你恢复好我们就进城。”
“嗯。”
男子用棉布把哭闹的孩子包裹起来,系在怀里。他把一床新的被子抱了过来,把旧的那床抽出来,然后熄灭了灯。他的女人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太累了,一下子就睡着了。
“吱呀”,男子推开了门,他的怀里抱着孩子,肩上扛着一床被子。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来是一张辛苦劳作的脸,虽然年轻的脸上有很浅的皱纹,但是他的嘴角还是欣喜的。不管怎样,他的孩子今天出生了。走到井边,他打起来一桶水。村口正传来野狗的吠叫。
“你在这里的生活倒是挺悠闲的嘛。”
一声透着寒意而又轻佻的声音出现在男子背后,吓得男子手里的水桶重新掉回了井里,他猛地一回头,下意识地抱紧自己手中的孩子。
“别紧张。”声音的来源者很有意识地把自己掩藏在葡萄架下的阴影中,“我们可是好不容易等你的妻子睡着,才在你面前出现的。”
男人愣的一会儿,声音不禁颤抖起来,“你……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他认出了这个声音,眼角因为愤怒、惊慌和疑惑而扭曲。他下意识地望向里屋,他的妻子正在熟睡。
“我怎么会来?呵呵呵呵。”阴影中的男子发出了刺骨的笑声,“我是为了履行我们的约定而来的,你忘了吗?”
男子惊慌不语,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退到房子的墙边。他当然没有忘,那是他在愤恨之下和他们立下的约定。
可是,时间变了,他也变了,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群疯子居然还没有忘掉这回事——那可是过去了三年啊。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男子的声音冷静了不少,他不明白,所以他要问个究竟。
“我可是天天在你身边哦。”阴影中的男子轻声笑了起来,“从约定开始那天,我就一直在你身边哦。”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来履行约定的咯。”阴影中的男子拍了两下手,抱着孩子的男人察觉到有更多的影子在村庄的阴影里动了起来,树下,小溪边,牛棚里,无处没有人。
“你们想怎么做?”男人的声音愤怒起来,他决定了,他还要再做一次拼搏。
“啧啧啧。”阴影里的男子声音不禁哀伤起来,“你这么做,可是让所有人都很为难啊。”
“你这是让我为难。”男人愤怒地说,当然,他的声音还没有响到要惊醒村子里的人。
“你这么做,可是会杀了你自己,你的孩子,还有你的老婆哦。”阴影中男子的声音听不出是威胁,更像是劝告,“倒是我们,想走便走,想来就来。”
“我不这么做,难道你们会放了她吗?你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她!”男人几乎要失去理智,牙齿都快被咬碎了。
“唉,就知道是这样。”阴影中的男子重新拍了拍手,村子里的阴影又隐匿起来,从村子西口慢悠悠地跑过来一匹全身黑甲的马。
紧紧抱住孩子的男子愣了一会儿,“守卫们呢?”
阴影中的男子没有理会他,只是拍了拍马,“带上孩子,坐上马离开,我还能向上面请求饶了你的妻子。否则……谁也保不住她。”
阴影中的男子转身,走出了阴影,他的身上被一件漆黑的袍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他向马来的地方悠悠地走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男人的声音因愤怒,怀疑,犹豫,恐惧而变了调。
“因为,你不信,也得信!”漆黑的男子声音凶狠,而又冷静,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远处。
抱着孩子的男人在原地愣了几秒,他想转身进屋,他透过自己家黑黑的窗口看,他的老婆在里面熟睡,抬起的开门的手又放下了。他悔恨地扭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跑进储藏室,翻找出存下来的仅剩的金币,去敲响了对面邻居的门。
当晚,一匹黑色的马载着一对父子向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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