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前儿颖州城,我听你说话,那个河东巡抚黄大人,不是做过河督?他肯定懂水。”秦王被林仙草说怔了怔,仔细想了想才‘噢’了一声道:“你倒细心,爷一句话你也能记着,嗯,这几任河督里,他算是个好,他长处不懂水上,他好就好清廉,当了五年河督,分文不贪,皇上取他这一条。”
林仙草垂下眼帘,掩下眼里那丝失望,又戳了只蜜饯放进嘴里,秦王点着她手里蜜饯碗训斥道:“你是侍候爷,还是自己吃呢?”林仙草忙挪过来,扎了只蜜饯递过去,秦王伸嘴咬了,林仙草撇了撇嘴嘀咕道:“若是清廉就是好河督,那不如养只狗去当河督好了,保证一文不贪,还不要俸禄,一根骨头就打发了,嗯,还不会做错事。”
秦王刚咬开蜜饯,被林仙草话呛得咳跳起来,弯着腰直咳脸色通红,才咳出了蜜饯,接过杯子漱了口,指着林仙草,想训斥,却又大笑起来,笑倒摇椅上,又是跺脚又是拍着摇椅扶手,笑了好半天,才抹着眼角笑出来眼泪道:“好主意,回头太子再骂谁猪狗不如,我就跟他建议建议。”
“我说是认真话,圣人不是说,清官猛于虎……”
“清官猛于虎?哪个圣人说过?不对,又错了,是苛政猛于虎!”秦王抬手抚着额头,极其无语看着林仙草道:“仙草,爷让你读书,你也认真些!”
“苛政不就是清官么?这是您教我,上回说那个叫什么,号称青天,您不是说他名列酷吏传,您还说,清官多是酷吏,说过这话吧?是这么教我吧?什么叫酷吏?行苛政者,就是酷吏,对吧?清官就是酷吏,酷吏行苛政,苛政猛于虎,所以清官猛于虎,我没说错啊!”林仙草层层递进,步步深入,直把秦王说目瞪口呆,呆了好半天,才长呼了口气:“仙草,这清官就算多酷吏,也是清官,比起贪官污吏,总好上百倍。”
“那可不一定,”林仙草咬了颗蜜饯道:“那酷吏个个都喜欢标榜自己向着穷人,好挣那个清誉,从前我北边时,就听人说过件事,城里有个穷酸老秀才,一把年纪,又懒又坏,家里穷四壁空空,平时无赖不过,有一回,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地上,跌断了骨头,正好路过一个富商,见他痛可怜,就扶着他到旁边寻大夫正骨,还给他出了诊金,谁知道那穷酸老秀才见他好心,想多讹诈他钱财,就把他告到官府,说是那富商把他撞倒,那富商多冤枉啊,就寻了好些人做证,可那个官,是个清官哪,瘦一把骨头仰头望天主儿,就说那富商,无奸不商,必定是个为富不仁主儿,有钱人都是黑心烂肺,也不管人家有多少证人,非判了那富商赔偿穷秀才,说你若没撞他,怎么会去扶他?你扶他,就是心虚,你们这种有钱人,没一个好人!”
林仙草看着秦王笑道:“这一判下来,那富商赔了银子,惹了一肚子气,满城人都看着呢,这下好了,都知道他们府台大人不讲理到什么德行了,象穷秀才这样无赖就得意了,满城横行啊,那有钱人就倒霉了,谁好心谁越倒霉,您说说,这位清官大人治下,再有那穷苦人跌倒啊什么,那有钱人,谁敢出手?不光这样,就连年年施粥施衣,也没人敢做了,怕被人讹诈哪,您说说,这样清官,是不是还不如狗呢?”
秦王瞄着林仙草,半晌没说话,林仙草咬着蜜饯笑道:“象咱们颖城满城送礼物,若是遇到这样清官大老爷,您若不是这么尊贵王爷,就一个有钱些富家子弟,那清官大老爷指定治你个图谋不轨!你说你是好心,就是白送人东西,人家根本不甩你,怎么可能?有钱人都是恶棍,怎么会有好心?必有图谋,清官又会用刑,下到牢里,十八般刑具用不了几样,就您这样,让你认什么你都得认了,得,你搭上了命,人家就立功了!一案报上去,说不定又能升一级,嘿嘿。”
林仙草上下瞄着秦王,仿佛他真被人刑具侍候,屈打成招了,秦王眼角重重抽动了几下,脸色越来越阴沉,往后靠到摇椅上,手指无意识点着椅子扶手,一时想出了神,倒让仙草说中了,那海青山,可不是密折弹劾了自己,以小利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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