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啊,二叔对不起你。”陆明笠挠着脑袋,分外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四年前的那封信……待二叔与薛陌重逢后,就忘记转交给他了……”
陆明笠生怕侄女儿听不明白,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整个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锦心坐在椅子上,脑子里突然有几丝兴奋,脸蛋儿也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笑容。
他没收到她写的信么?
他竟是因为没收到信,而不是故意不回信。
锦心的眸子里渐渐有了些亮光……可,很快,那些亮光又渐渐消散了。
就算他没收到她的信,薛陌也依然是四年半都没搭理她,逢年过节也没给她寄过一丁点小礼物。
思及此,锦心又嘟着嘴低下了头。
根本不能改变薛陌嫌弃她的事实嘛。
这突转的表情,瞅得陆明笠莫名奇妙:“侄女,你不相信二叔说的话么?”
锦心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抬起脑袋道:“二叔,我知道你说的是事实,可是……”可是什么呢,锦心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里的感觉。
“你还误会了薛陌什么,你说,二叔知道的都告诉你。”陆明笠紧紧盯着锦心的眼睛,他最看不得这个活泼可爱的小侄女露出惆怅的表情了,哪怕一丢丢他都不喜欢。
锦心不说,陆明笠就一直逼问,一直逼问。逼得锦心离了椅子,都躲到床榻上去趴着了,陆明笠还是不放过,打破砂锅问到底,硬是跟着杵到了床榻前站着不走。
如此僵持许久,被瞅得极其不好意思的锦心,终于委屈地趴在床头,哽咽地道了一句:“薛哥哥四年半都不理我……”说完这句,小家伙委屈极了,肩膀都一耸一耸起来。
“这,”听到这句话,陆明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愣了半晌才道了句,“因为薛哥哥之前四年半没空闲关照你,所以现在就轮到你冷淡你的薛哥哥了?”
“我没有。”锦心抬起沾了泪水的小脸蛋,委屈地望着二叔。
“那你告诉二叔,你今儿个为什么跑掉?”
听到这话,锦心的脑袋又重新趴回了枕头上,怕薛陌嫌弃她主动的话,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就算说出口了,万一二叔又问她为什么怕薛陌嫌弃她主动?
她就傻了,她可不想在二叔跟前坦白交代她曾经做过的疯狂的事。
怎么办。
怎么办。
锦心脑子里乱极了,有一股怎么说怎么错,怎么做也怎么错的烦躁感。一把撩起被子,就蒙上了小脑袋,裹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看着这样的侄女,陆明笠简直无奈极了。若是她还小,定要抓起来好好打打屁股,可眼下大了,他虽然是二叔,也不好蛮干了。
叹息一口气,还是明儿个让她二婶来跟她好好聊聊。这侄女大了,真是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哪知,锦心内心里的那些隐秘至极的事儿,是打定了主意谁也不说的,所以柳歆歆次日也是无功而返。
倒是愁坏了陆明笠。
~
“薛陌,跟你说个事。”第三日,愁怀了的陆明笠一下朝就逮住了薛陌,拽住薛陌的手臂就往一旁僻静的花园里走去。丢下了好几个莫名奇妙的同僚。
“有结果了?”薛陌对锦心是关心的,心中惦念着要陆明笠去查的事。
陆明笠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啊?”薛陌甚少见到陆明笠纠结的样子,“要点头就点头,要摇头就摇头。”他这点头又摇头的,弄得薛陌都跟着紧张。
说起来也怪,从来不关心女子的薛陌,对待锦心就是放不下,生怕她过得不好。
“薛陌,今日你跟兄弟说句实话,”陆明笠向来不拘小节,想到啥就大大咧咧说了,“你怎么四年半都不搭理我侄女一下呢?寄个小礼物也好啊。”
陡然听话这话的薛陌,明显身子愣了一下。
这是哪跟哪?
难道锦心是因为他四年半都没给她寄礼物,生气了?
可薛陌想着近日锦心的表现,也不像啊。她只是偶尔性子不正常,像是极力模仿别家温婉的大家闺秀似的。这与他四年半不给锦心寄礼物有什么关系?
“阿笠,你是不是问错方向了?”薛陌直言不讳,一双鹰眸直扫陆明笠。
“又是这眼神。”陆明笠在战场上,已被薛陌用这种眼神扫射怕了。当了主帅后的薛陌,成了陆明笠的直属上司,遇到战术布阵错误,薛陌便会毫不留情地用这种目光扫射下属将领。
说实在的,陆明笠对薛陌的这种目光是有些慎得慌的。
“薛陌,你能换个眼神看我么?简直像要被你吃掉了。”陆明笠赶紧转了半圈,躲避掉薛陌慎人的目光。
意识到自己有些慎人的薛陌,赶紧收回了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目光平静下来,道:“除了这个理由,锦心还有说别的吗?”
“她要是肯说就好了,哭了半天一个字都不肯再多说。”陆明笠故意告诉薛陌,他家小锦心哭了半天,偷偷瞅着薛陌面部表情的变化。
只见薛陌顿时一副心疼坏了的模样,手指都颤抖了两下。
锦心哭了么?是他惹哭的?
薛陌说不出的心疼。她到底为什么哭呢,薛陌自认他没做错什么。
战场上,每一瞬间都是生死攸关的事,重生的薛陌上一世战场上有太多的遗憾,这一世自然是非常拼命地去改变了。忙碌得快成了高速旋转的陀螺。
“锦心的事,你在王府里再多观察一会,看她在别人面前是不是也会突然不正常……”薛陌自从回京后,就很忙,眼下也没有太多功夫与陆明笠说太多。
“只有在你出现的场合,才突然不正常。”陆明笠这用词,真是听得薛陌感觉哪里不对。
不过等不及薛陌多想,那边已是有人在唤“薛将军,薛将军”了。与胡人之间的战役才刚结束,作为上将军的薛陌还有一些大事需要处理,没有太多闲暇时间。
“有时间,我找她谈谈。”薛陌停顿了半晌,还是丢下了这句话,才转身走掉。
看着薛陌的背影,陆明笠倒是嘴角泛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通过这些天的事,足以证明薛陌心里是非常关心他的小侄女的。
嘿嘿,这个侄女婿是跑不掉了。
~
薛陌太忙碌,自从凯旋回京后,就几乎只休了一天,就是与锦心在茶楼相遇那一天。
再之后,直到五月里嘉璟帝率领众朝臣,前往千里之外的行宫围猎时,薛陌才再次遇上了锦心。
“爹爹,我也要骑马。”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大半天了,锦心闷得慌,撩起窗帘,朝爹爹撒娇。家里弟弟还小,娘亲留在家里照顾琪哥儿了。
“锦心,这一路颠簸,骑马很累的,你还是坐在马车里好,褥子厚,坐着舒服。”陆明嵘瞅了眼越长越娇俏的女儿,有些不愿意女儿坐在马背上被别家少年郎瞧去。
“爹爹,人家闷得慌,”锦心最会撒娇了,像小时候一样趴在车窗上,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我知道爹爹在担心什么,女儿换身男装不就好了?”
“大哥,你就让她骑一会吧,这一路风光不知多好,难得出趟门,还要闷在马车里,还不把侄女儿憋坏了?换身男装不被人瞧出来就行。”陆明笠本就是个率性随意的人,不喜欢讲究这些个没用的规矩,且他喜欢与活泼的侄女儿一块儿骑马玩闹,便开口向大哥求情。
“二叔真好。”锦心是个聪明的,听到二叔开口了,当即就撂下窗帘躲在里头换男装了,不给爹爹拒绝的机会。
不过,等到锦心换好衣裳,又束好男子发出来时,陆明嵘口中说的那段颠簸的路已是驶过去一段时间了。
“我说侄女,你这换装的速度真心太慢,等得二叔白头发都快出来了,你才钻出个脑袋来。”陆明笠牵了锦心的枣红色大马来,拐到马车前,将缰绳递给锦心的小手。
“二叔,人家今天已经很快啦。”锦心从马车钻出来,一翻身上了马背。一身青袍衣裳,精神抖擞地坐立在枣红色大马上,“二叔,这一路平坦,咱俩赛赛马,沿着这草原骑到那座小山丘前,如何?”
陆明笠瞅了瞅锦心胯下的汗血宝马,笑道:“小侄女,你也太狡猾了,你骑了匹汗血宝马来跟我赛马?”
“二叔,你可是大将军啊,赛马哪里用得着管它是不是汗血宝马的?”锦心用手指了指身下的大红马,又指了指二叔胯下的棕色大马道,“再说了,二叔,你那匹马可是身经百战的战马啊,比我这头马可有经验多了。谁不知道比赛贵在经验?”
“敢不敢来?”锦心大大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挑衅。
“不敢来的是小狗,你要是输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陆明笠面对侄女一脸的挑衅,他当即豪爽地应了下来,眼里还满是挑衅地瞪了回去。
除此之外,他还附带了一个条件。
期待兴奋中的小侄女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二叔若是输了,得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地上给我当马骑!”锦心压根没想到二叔会给她下套,毫不客气地回了个赌注。说罢,一挥马鞭,就向前奔去了。
陆明笠见侄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内心里满是兴奋,他总算有机会知道小侄女内心到底介意的是什么事了。
挥了两把马鞭,立马追上去。
却说,薛陌与一群将领在一块儿,正坐在马背上悠闲地跟随大部队前进时,突然身后传来“驾……驾……”的声音。
薛陌与众武将纷纷朝身后望去。
“咦,那不是骠骑将军么?”如今的陆明笠已经升为二品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永远都是那么有雅兴啊,今日又是与谁赛马啊?那白脸小生长得倒是挺俊美的。”薛陌手下的一个小将军道。
薛陌眼睛直直看着马背上一身青袍衣裳的“小生”,嘴角微微上扬,今日小郡主心情倒是不错,还有兴致赛马。
一心想着夺魁的锦心,哪里料得到薛陌在前方。一个劲儿鞭打马屁股,身子匍匐在马背上,离弦的箭一般嗖地前进。
“上将军,要不咱们也加入吧,赛马么,人多才热闹呢。”
“对对对,上将军。”
一时附和的人不少。不过,薛陌却宛若未闻,他的目光始终都在锦心身上,他是不会让这么一大批陌生男人去接近小郡主的。
薛陌不开口,没人敢擅自前去赛马。
“骠骑将军快点啊,你落后了呢!”薛陌不让他们赛马,可没说连助威也不让。这群将领在一块并肩作战四年多,与陆明笠之间啥玩笑没开过,一时间纷纷调侃起陆明笠来。
“我说骠骑将军,你不会连个白面书生都比不过吧?”他们都瞧出那细皮嫩肉的小生,胯下坐的可是匹汗血宝马,可是嘴上却是依旧不放过陆明笠,各种打趣声都来了。
“哎哟,快快快,落后了俩个马身子了呢。”
锦心一开始只是听到有人在吆喝什么,后来听明白了都是在打趣她和二叔呢。不由得望向了前方那群扯着嗓子直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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