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易清,文霍有短暂的怔愣。
他的身手在明台弟子当中,可以算是最顶尖的那一拨,虽然拿不到奖励,但是争一个百名以内,说起来很好听的名次,却是能够办到的。
以前,在林家的探路队伍当队长的时候,因为要赶时间,文霍并不是很经常来参加争排名的比试,也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名次。一直到几年前,经历过了玉下水的那一遭之后,他没有再去给哪个大家族做事,修炼似乎也总是提不起兴致,反倒开始参加起了这争排名的比试,而且年年不落。
她几年前初下山的时候,在玉下水碰到的玉下蛇,虽然易清现在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可那是因为她知道,有能力制造那样一场妖兽的袭击的人,目标并不是她,她只是倒霉的刚好在那里而已。而且,她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死的都是一些跟她毫无关系的人。
所以,那场惨案,对易清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着实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可这世上人又不是全都和易清一样,文霍就很明显的被影响到了至今。
易清站在擂台上,目不斜视,似乎连从高处俯视都嫌费劲,只等待着她的对手赶紧上擂台,然后他们分出个胜负的女子,看起来好像是和她第一次出去历练的时候一样,但却又处处不一样了。
冷淡,不好接近,看不透,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有那种比那些浑身沾满鲜血的人更加血腥的一种已经沉淀下来的杀气……这些,就是他对易清的印象。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易清是个修炼上的废物,但文霍相信,只要是个人,在亲眼看到易清的时候,废物这样的标签,总是要在最后,或者是根本就不会被想起的。
这样的人,便是站在那里,也会令人不自觉的屏息,胆子更小一点的,肯定会心生畏惧。
这样的人,文霍从来都没有想过接近。
即便是易清救过他,他也从来不曾说过一句谢谢。只想着什么时候,把这点恩情还回去,了他一件心事就可以。过多的接触,是万万要不得的。不是因为不屑对方是个废物,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文霍隐隐的好像知道答案,但却又不愿意承认。
他看着易清,一步一步走上擂台。以一个对手的身份,站在她对面的时候,他才感受到擂台上那种压抑的他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气场。
几年前的易清,已经很厉害了。虽然跟她没有多久时间的相处,但文霍却可以很轻松地做出这个论断。而如今的易清,明显是要比以前更可怕些。至少以前,他在看着易清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如此……孱弱低微,不过也有可能是易清当时根本没有把他当对手的原因。
文霍的脑子里乱乱的想着一些事,整个人实在是有些不在状态。站在擂台上,已经准备好的易清像她腰间的佩剑,锋锐利落,即便是配着剑鞘,也是内蕴光华,沉静肃然。但文霍,却还像是一大堆没有聚拢的棉花,或者是烂泥。
远处坐镇的夫子,还有许多眼亮心明的弟子,视线掠过这个观众格外多的擂台,大都是同样的想法——即便是易清的身手一般般,这一场说不定也能赢了。
但文霍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并不算是很好的状态,他观察易清的眼中,有一种迟钝的怔忪,还有些恶意的好奇。
他也并不是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居所中,他也会出来走一走,也有认识的人。从那些人的口中,他也能听到很多事情,其中自然也有关于易清的。
他知道如今很多大家族的队伍都特别想要易清,那些人尽管看不起易清是个废物,却又无比垂涎易清的本事和能力。不少人都说,有一个易清,等于是拥有一支顶尖的探路小队了。这个女人,她敢独自一人走遍明台弟子历练区域的任何一个危险角落,似乎从来都不怕死似的。
有这样不怕死的胆量和勇气,几年下来,无数次你死我活的与妖兽的战斗,已经将易清的身手和实力提高到一个很恐怖的地步。在一些妖兽的盘踞地,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易清一个人碰到几支队伍,不是那些队伍接纳她,是她一个人帮一群人。
这样的人,明台弟子里面就找不出来一个。所以今年易清要来争排名,别管大家嘴上说的都是什么,心底里,尤其是那几个有资格争夺前三名奖励的弟子,一定都慎重起来了。要是她在刚刚成为明台弟子的时候就来参加这争排名的比试,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威力。
这几年,易清应该过得很辛苦,但一定很充实。别的弟子也都有他们各自的生活,荧珑界也依然是像从前一样,虽然大事小事不断,但该升起的太阳不会落下,该落下的月亮不会停驻。
什么都和曾经一样,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极有规则的运转着。如果用美好的眼睛去看,一切说不定还是欣欣向荣的。几个小小的人,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他们的生死存亡,堕落或是奋进,在这世间都激不起多大的水花。
文霍的眼睛有些空,那是一种根本没有目标,看不到路,也不想再走的空洞。他这几年……距离玉下水那边出事到现在,是过了几年来着?是四年吧?还是五年?六年?
猛然察觉自己竟然连这个都有些记不清楚了,文霍抖了一下,整个人才略略有些清醒。但清醒过来做什么呢?这辈子大约无望筑基,想保护的人一个都没有了,剩下他在这世间,似乎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了。这样的日子,清醒过来做什么呢?
文霍的脑子又忽然一下好像是蒙在了浆糊里,混混沌沌的又不清楚了,真是稍微活动一下都觉费劲。他还一直看着易清,细细观察着这个精神状态与他完全不同的女子,心中很是好奇,很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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