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时候,寒风呼啸,似乎能把树干的腰肢给吹折了,远山寺里的烛火也被风吹的明暗起伏,带着一种淡淡的诡秘。
寺庙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是佛寺惯用的檀香,伴随着不急不缓的木鱼声,倒也让人有种心安的错觉。
看着粗制布衣的僧人来回穿梭,挑水,做饭,洗衣,很容易让人觉得世上的事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寒风吹人冷,秋日总算带来了一丝它该有的凛冽,在早晚时尤其明显,沐寂北紧了紧衣裳,将窗子给关严,心头的思绪还是有些复杂。
事情来的如此突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只能踉跄着应对。
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十分想念那个始终不离左右的男人,想想若非他当初一次次生死相逼,一次次不顾后果,也许由着自己的性子,两人早已各奔东西,哪里还会有今日的甜蜜。
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很多时候错过也就错过了,即便明知可以挽回,很多时候却依旧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神奇,也许,最终教会你爱的正是那个不会爱的人,最终让你变得温柔的正是那个一点也不温柔的人。
沐寂北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自语道:“宝宝,你说爹爹此时在做什么?”
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回话,可是她却感到安心和满足。
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沐寂北眼中闪过一阵寒光。
殷玖夜只说这是沐正德的意思,至于目的是什么,甚是是殷玖夜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她没有去问,她始终相信,无论是她的男人,还是她的父亲,都是她可以安心依托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此行凶险,她和他都务必要格外小心,这场仗对于全局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爹,你是否也都一切安好?”
淡淡的话语被风吹散,没留下一点痕迹。
而此刻的西罗皇宫中,殷玖夜刚刚批复完奏折,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同样思念起他心爱的女子。
是有多久,他没有离开过她了?早已经习惯了她默默陪在自己身边,习惯了每日一睁眼便能看见她的睡颜,更习惯了每日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也不知,远山寺的烛火有没有宫里这么亮,她是否会觉得孤寒?
他忽然之间似乎明白了沐正德为何会执意要做这个皇帝,几日下来,他便发现,身处这个位置,有多么辛苦和无奈。
若是他真的早早便继承了皇位,只怕忙碌起政事便很难再有时间陪伴在北北的身旁,每日烦恼无数,应付起各色人马,不得清闲,而这却是他所不愿的。
只有天下清明,他和她才能得享太平,而眼下最重要的则是让西罗繁盛起来,也诚如殷绡所说的,只有天下一统,做了真正的霸主,才能说一不二,才会再也没人能左右他和她的幸福,而这些却都需要有一个人替他和她撑起一片天。
显然,沐正德正在努力去做这个人,想要用他的臂膀为他们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
想起沐正德有一日对自己所说的话,殷玖夜也收敛了心神,思考着殷绡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想到此处,便立刻继续安排好宫中的事宜,只有这样,他才能尽早的赶去元山寺,不会让殷绡有机可乘。
就在这个寂静的夜色里,老太妃的房中却突然飞进一柄飞刀。
刚刚打算就寝的老太妃,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走到木梁之前,用力将飞刀拔下。
飞刀上插着一张纸,老太妃将其打开,缓缓看去,却是大惊失色。
纸条上写着,若是想知道你亲生女儿的下落,那么半个时辰后,孤身一人前往紫竹林,若是多一人前往,你便永远也无法知道她的下落。
而这张字条上能够取信于她的地方,就在于上面的那一处红色的梅花。
只有她知道,她的孩子身上有着那样一块胎记,不大,但是却精致好看,这些年,她派人寻找的重要依据一来是年龄,一来就是这朵梅花。
老太妃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一时间五味陈杂,有酸楚,有欣喜,也有惊讶,那种复杂的感觉就像是初为人母一般,却又比起初为人母多了几分苦涩。
身为人母,她本就没有做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将自己的孩子遗失数年,如今终于有了她的消息,即便是明知是假,她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思前想后,老太妃还是毅然决定前往,只是也知晓如今局势紧张,万不可因为自己一人牵连了别人。
所以老太妃在去之前,先行去找了沐寂北。
“姑母,这么晚了还没有歇息?”沐寂北一面将老太妃迎进来,一面将门关紧。
老太妃点了点头:“北北,姑母如今有了我那孩子的消息。”
沐寂北微微错愕:“真的么?”
“嗯,有人说已经有了我那可怜孩子的消息。”老太妃欣喜的点头。
“那她在哪?我陪姑母前去找她可好?”
老太妃摇摇头道:“不瞒你说,这次的事情姑母觉得像个圈套,虽然姑母对政治上的事情懂的不多,但是长期处在后宫琐碎的争斗中,感觉还是敏锐的。”
“圈套?”沐寂北反问,微微蹙起眉头。
“正是,所以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一声,若是听闻了我的消息,你可千万不要中计。”
“可是如果姑母真的有了危险可怎么办?”沐寂北反问。
“自从我的孩子没了,姑母便觉得人生已经了无生趣,若不是,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又不放不下你爹,姑母也早就去了。如今殷玖夜也做了皇帝,正德也不再了,我自然是要去找我的孩子,若是此次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反倒是我解脱了。”老太妃语气中带着丝凄凉。
自从安逸下来,她一直喜好吃斋念佛,做梦也总是梦见她的孩子,每每听见她哭着喊自己娘,对着自己喊救命,她便觉得心痛欲裂,难以喘息。
沐寂北忽然顿悟,这一定又是殷绡的诡计,她清楚的找出每一个人的弱点,而后利用这些弱点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逐一击破。
楚凉对于沐正德来说是弱点,那么老太妃的女儿于她而言便是唯一的软肋,即便明知是假,可是因为心底的那一点点希望,一样会义无反顾。
也许,这就是爱。
“再者,姑母觉得这次是真的有线索,你瞧这字条上所写,我的孩子身上有一朵粉红色的梅花胎记,长在肩头。”见着沐寂北没有说话,老太妃为了安慰她缓缓道。
可沐寂北瞧见那张纸条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也没再理会老太妃在说些什么。
缓缓将那张字条拿在手中,看着那朵格外熟悉的梅花胎记。
而后红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老太妃。
“北北,可是有什么不对?”老太妃也不知沐寂北是怎么了,一时间忧心不已。
沐寂北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对着门外便喊道:“青瓷!青瓷!”
青瓷一听,以为出了什么事,很快就冲了进来。
“主子?”
沐寂北道:“当初我死后,你不是找到了那根我从不离身的项链?”
青瓷有些不安的看了眼老太妃,老太妃更是惊愕,完全听不懂沐寂北在说什么?
什么叫她死后?她如今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的,后来小姐还说那根项链送给我,留作念想。”青瓷应声答道。
“项链可还在?”
“在。”青瓷一面点头一面从衣服里面将那根项链拿了出来。
“姑母,你看看你可认得这根项链?”沐寂北反问道。
老太妃仔细端详了之后,大惊失色,震惊的看着沐寂北道:“这。这。这项链是谁的?是在哪里找到的?我的孩子。”
老太妃看着那熟悉的项链,分明是她当初命人为自己的孩子所造。
沐寂北也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想不到前世的自己,寂晴的亲生母亲竟然会是老太妃。
“姑母。”沐寂北说不出话来。
青瓷在一旁却是看明白了,忍不住惊道:“老太妃竟然是小姐的亲娘?”
“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怎么会呢?北北明明是正德的孩子,我的孩子应该比北北大一些才对。”老太妃有些不敢置信的反问道,一时间思绪混乱。
真相昭然若揭,只是因着她不知道寂晴身死的事情,所以老太妃一时间想不明白。
平日里万分冷静的几个人,一时间都有些失控,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冲淡了一切不安和躁动。
沐寂北将当年的事情简单的同老太妃讲述了一番。
老太妃不禁涕泪横流,直道苍天有眼,那一刻,沐寂北才真正的感觉到,这个年轻貌美不见一丝苍老的女子,内心是有多么沧桑。
老太妃紧紧抱住沐寂北,反复摩擦着她的发丝:“我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啊。”
沐寂北安静的靠在老太妃的胸前,第一次感受到母亲这个词的意义,却也难以控制泪流满面。
也许母亲就是这么伟大,她甚至什么都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做,便能轻易让你放下一切防备。
许是活了两世,从没有过娘,沐寂北这一声娘怎么也叫不出口,好在老太妃也不在意,似乎找到了她便已经重新获得了全世界。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重放,她第一次来到相府,一身华光,却为她做主。
她发病,她同沐正德一同忧心不已,忙着找大夫。
她嫁人,她帮她挑选珠钗梳理发髻,含泪静默看着她远走。
她怀孕有喜,她比她还高兴,喜上眉梢,早早便忙着做小衣。
一切一切,虽然命运将两人分离数年,可是在冥冥之中,却又让两人相见,纵然一直没能相认,可是对对方却也有着莫名的信任。
也许,这就是凡事自有注定,沐寂北双眸含泪,老天,这一世,你给我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到底要我拿什么来还?
佛说,若你挨得住世间所有的苦难,便能安享世间所有的幸福。
如今,有这么多爱着她的人在身边,她又有什么理由再去埋怨上天的不公,世界的不美好。
她相信,即便是摧枯拉朽的毁灭降临,也不会击垮她此生的信念。
世界,就这么大,世界,却也就这么小。
老太妃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沐寂北的眼神明显要热切了许多,那种心急的迫切的想要表达自己爱意的心思,毫不掩饰。
而远处守在暗中的探子,却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转述给了殷绡。
“主子,她们果真母女相认了。”
殷绡点头:“沐寂北在讲述过往的时候可有说过到底是怎样重生的?”
“回主子,她并没有提及,只是说一朝身死后,醒来就已经成了相府小姐沐寂北。”探子忠心的道。
“好了,下去吧。”殷绡挥了挥手。
却不想,探子刚转身,一把尖刀便飞了出去,没入探子的身体,没走几步,探子便轰然倒地。
“母后,为何明知道老太妃会去找沐寂北,还不加制止?”轩辕凝尘疑问道。
“沐寂北和老太妃都是聪明人,你以为先是对付了一次沐正德,又对付了一次殷玖夜,她们还会再中计么?索性,反倒是不如成全她们母女情深。”殷绡淡淡的开口。
轩辕凝尘似有所悟,点点头,继续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殷绡没有开口,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去告诉沐寂晗,明日一切按计划行事。”殷绡思忖了一会开口道。
轩辕凝尘点头后离去,离开后,云启出现在远处,看着轩辕凝尘的背影,连夜赶回了西罗皇宫。
殷绡似乎有所察觉,只是笑道:“去吧,去吧,将殷玖夜也找来,也好送你们一起上西天!”
云启还没等潜入殷玖夜的寝宫,便被一群暗中潜伏的隐卫给拦下了,毕竟他的武功只能算不错。
暗卫将他带到殷玖夜面前,殷玖夜一挥手,他才被松开。
“你这皇宫的首位还真是森严,没见过武功这么高的皇帝还会贪生怕死。”云启讽刺道。
“有这种耍嘴的时间,不如多练武功,下次也不至于这么丢脸。”殷玖夜强大的威压散开,让云启心惊。
早在他出现在附近的时候殷玖夜便有所察觉,沐寂北不在,他依旧难以入眠,两只眼睛都有些猩红,更何况心中有事,莫名的就烦躁起来了。
“你最好在明晚之前赶去远山寺,晚了的话就可以等着收尸了。”云启苦笑道,是谁说他嘴巴毒,面前这个男人分明比他还毒才对。
听见他口无遮拦的话,殷玖夜甩手就是一掌,云启整个人直接就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上。
云启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幽幽道“别这么大肝火,大不了我免费送你们一口双人棺材,不,应该是三人棺材,相信以后你们都死绝了,我就是干起经营棺材的行当,也会只赚不赔,买一送二。”
云启的话配上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确实有种让人抓狂的冲动,不过好在殷玖夜知道,他是好心来送消息的,便忍下他在那信口胡言。
云启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沐寂晗似乎也会出场,看来又有一场好戏看了。”
殷玖夜陷入了沉思,殷绡的想法总是难以捉摸,所以即便是云启送来的消息,他也不敢尽信,并非是不信任云启这个人,只能说殷绡的心思让他忌惮。
云启的嘴角也蔓延住一抹苦笑,和殷绡周旋了这么多年,他却始终只能躲,甚至连一次主动出击都不曾有过,面对着这个灭族仇人,他不知要强颜欢笑,甚至还要为她卖命,不过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谁输谁赢,终究是要有一更结果了。
殷玖夜抬眸看向月光下那道身影,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云启这个人性格怪异,明知说出来的话不讨喜,却依旧口无遮拦,明知武功薄弱,却依旧惹怒自己。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想来,他这一路走过,必然坎坷艰难。
殷玖夜收回心思,反复琢磨起云启的话,加上之前他送过来的消息,心中反复揣摩着。
越是琢磨,整个人越是坐不住,草草交代一番,披上衣服,便连夜赶往了远山寺。
远山寺内,沐寂北和老太妃住在了同一张床上。
远山寺的床很硬,也不大,纵然宫女铺了几层的被子,却只能勉强称作凑合。
可就在这张床上,沐寂北和老太妃抱着膝盖,面对面坐着聊了许久。
直到后来都困倦的不行,才躺下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老太妃始终紧紧握着沐寂北的手,似乎生怕这是一场惊梦,一睁眼,她便不见了。
不一会,沐寂北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老太妃则是微微起身,帮着她掖了掖被角,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吻,缓缓道:“我的孩子…”
她知道,沐寂北并没有将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她只同她讲了她所有美好的经历,将那零星点点的美好被她大加描述,却对那些血雨腥风和刀光剑影只用只言片语。
老太妃迟迟难以入睡,她的孩子,这么多年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只是想不到,纵然是换了一副样貌,她却依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而且,时光飞逝,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经陪伴了她这么久了,久到她都已经嫁为人妻,久到她都已经要做母亲了。
现在回想起来,难怪自己从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孩子,还有那莫名的亲切,原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殷玖夜赶来的时候,本是满心欢喜的想要去寻沐寂北,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却不想被初一告知她和老太妃睡在一起。
殷玖夜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躺在沐寂北的床上,闻着她留下的淡淡的香气,竟然不知不觉也安眠到了天亮。
次日,沐寂北醒来的时候。
老太妃已经醒了。
“姑母,你怎么起这么早?”沐寂北开口问道。
老太妃听见沐寂北的称呼微微一顿,安慰自己,姑母也是母,这么多年,她一直视她为母,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快来洗把脸,水还是温的。”老太妃把沐寂北拉了过去。
沐寂北有些不太习惯,却还是难得的享受着母亲的照顾。
洗过后,老太妃又开始给沐寂北梳头,让沐寂北有些坐立难安。
“小的时候,你最喜欢编着一头的小辫子,编成一个花环,上面带满白色的满天星,可爱的让娘总是忍不住去亲上两口。”老太妃似乎回忆起什么来。
“你父皇当时也喜欢你喜欢的紧,你父皇年纪大,你总是喜欢去扯她的胡须,还问他为什么不是白色的。”老太妃给沐寂北讲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父皇他不生气?”沐寂北有些好奇,沐正德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父亲,可是突然有一天,却有人告诉她,她还有另一个疼爱她的父亲,纵然他已经离世。
“不生气,他最是喜欢你,你平日话少,又不是很爱笑,但是笑起来却很美,你父皇整日里最是喜欢逗弄你,甚至像个孩子一样,总是把你惹哭,你一哭,便气鼓鼓的不再理他,他便来向我求助。”老太妃眉眼含笑。
沐寂北可以想象得到,那段日子,一定是老太妃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僧人送来了素食,母女俩本来打算一起吃个饭,却不想殷玖夜终于按捺不住了,也一起过来凑个热闹。
知道了沐寂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老太妃连打量起殷玖夜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满眼的审视,生怕自己的女儿吃一点亏,想到她受了二十年的苦,她便一阵心酸,坚决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日后护着她守着她。
“你怎么来了?”沐寂北有些惊讶。
“云启说殷绡最近应该会有行动,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殷玖夜解释道。
却在用眼神询问沐寂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和老太妃之间似乎就完全变了个模样,纵然以往也足够亲密,可是绝对不像是现在这样。
沐寂北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只是,忽然间,她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艰难困苦,一切的一切,都会有尽头,唯有爱,才会无边无际,世代绵延。
几人简单的用了些早膳,闲聊了一会,老太妃便放人了,让沐寂北和殷玖夜一同出去四处看看。
“你怎么过来了?”沐寂北看着身旁的男子道。
“云启送来消息说,殷绡今晚会动手,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殷玖夜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凝重。
“昨晚老太妃收到消息,有人用飞镖传信说有了她女儿的消息,想必是殷绡动的手脚。”沐寂北将昨晚的事情简单的同殷玖夜说了一遍。
殷玖夜有些惊讶,没想到沐寂北竟然会是老太妃的女儿。
沐寂北继续道:“殷绡既然知道老太妃女儿的身上有着梅花胎记,想必已经知道了寂晴,只是如今不能肯定她是否知道我就是寂晴。”
殷玖夜也没有说话,殷绡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恐怕除了她自己没人知晓。
而沐寂北也有些忧心,如果殷绡知道她就是寂情,那么她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当日夜里,沐寂北和殷玖夜陪在都陪在老太妃身边,毕竟老太妃没有武功,殷玖夜也不想让沐寂北再次失去这失而复得的母爱。
三人围在桌前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但老太妃却没有太多的恐惧,能够在有生之年找到自己的孩子,对于她来说,人生真的已经圆满了,即便是老天要在此刻收走她的性命,她也无怨无悔了。
初一和青瓷等人都潜伏在暗处,远山寺明里暗里守备森严。
不一会,初一推门而入,对着殷玖夜道:“都安排妥当了。”
“殷绡那边有什么消息?”殷玖夜道。
“有四批人马从四个方向分别向远山寺的方向杀过来,殷绡等人的所在地目前尚不清楚。”初一似乎有些疲惫。
殷绡手中的杀手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此次殷绡又是有备而来,只怕所带之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派出几队人马,前去试探,看看轩辕凝尘所在的是哪一队。”殷玖夜当机立断。
殷绡心思莫测,轩辕凝尘是她极为器重的儿子,只怕此次肩负刺杀重任,手上的精锐是最多的。
初一点头,很快就出去了。
“如果轩辕凝尘肯前来,那么所带兵马一定最多,殷绡一定以为我们会避其锋芒,从另外三个方向突破重围。”沐寂北沉声道。
殷玖夜点点头:“但是实际上其余三个方向一定早有埋伏。”
沐寂北忽然想到轩辕凝霜曾经所展示出来的火球,眸光一闪:“也许其余三个方向都已经被殷绡埋下了火球,无论我们走哪一条,只怕都会尸骨全无。”
老太妃没有插嘴,她知道,若是在这后宅之中,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也许她还有说话的地方。
但是如今却牵扯着政局纷争,是权谋之争,并非她所能洞悉,是以始终没有插嘴。
“所以说,轩辕凝尘所带的队伍精锐一定最多,但是却是唯一可能生还的一条路。”沐寂北缓缓道。
老太妃思虑许久,最终道:“我听正德说过,殷绡心狠手辣,甚至能够牺牲自己的儿子,如果殷绡刻意用轩辕凝尘做诱饵,打算利用轩辕凝尘吸引我们上钩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殷绡已经不是第一次舍弃自己的孩子了。
殷玖夜微微垂眸,没有说话,沐寂北在桌子下握住他的手。
”如果单从这个角度来说,殷绡的确很有可能选择牺牲轩辕凝尘来诛杀我们,但是她的心愿却是一统天下。“沐寂北眼中精光乍现,划破了夜空。
殷玖夜接着沐寂北所说继续道:”如果她在这条路上埋上火球,真的打算让轩辕凝尘给我们陪葬,世人只会道她为了杀掉我们,不惜牺牲自己亲生儿子,这样的舆论对于她一统天下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不错,如今殷绡眼看着一统天下胜券在握,必然会在这个时候顾及民声,更何况如今地处西罗,若是让百姓知道她为了权势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要,只怕西罗百姓是不会接受她的。“沐寂北继续解释道。
老太妃点点头,听见他们这么说也放心了不少。
”再者,轩辕凝尘毕竟也是南乔皇帝,就算殷绡把持朝政,也总会有一批忠于帝王的股肱之臣,所以殷绡即便是舍弃轩辕凝尘,也不会选择这种落人口实的办法。“沐寂北继续道。
”北北,莫不是此次来远山寺你们早有准备。“老太妃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
沐寂北点点头道:”殷绡一直在寻找机会有一次大动作,但是如果我们在宫中,便难以摸清她到底在背后鼓捣些什么,索性不如给她这个机会,反倒是对我们有利。“
老太妃恍然大悟,没有再多说。
殷玖夜却道:”只是唯独没有想到殷绡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昨晚就开始有了动作。“
沐寂北点头道:”殷绡心思难测,也许早就料到了我们会迎难而上,所以轩辕凝尘那里早就准备好了圈套,等着我们跳。假亦真时真亦假,没有走,谁也不会知道前路上到底是什么。“
老太妃点了点头,殷玖夜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走到老太妃房间的佛像前,拧动起来。
‘咔嚓’一声,简陋的房间里竟然出现了一条暗道,看样子并没有修好太久。
殷玖夜对着老太妃道:”姑母,此行极为凶险,这是一条通向郊外的暗道,你先从这里离开,外面会有人接应。“
沐寂北也有些惊讶,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有条暗道,看来自己的父亲果然是安排好了一切。
老太妃有些微怒:”你怎么可以让我独自离开?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舍弃自己的孩子!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又怎么会再失去她第二次!“
殷玖夜一时说不出话来,沐寂北劝道:”姑母,此行我们是以性命相搏,九死一生,你还是先行离去。“
沐寂北早在之前,便和殷玖夜做好了同生共死的准备,但是这不意味着她要将自己的母亲扯进来。
老太妃坚定的拒绝道:”我是不会离开的!既然是九死一生,我更要陪着我的孩子!“
沐寂北心头动容,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初一突然冲了进来,对着几人道:”快走,人已经杀过来了,轩辕凝尘是从山上的方向来的。“
沐寂北和殷玖夜对视一眼,带着老太妃,立刻走了出去,殷玖夜一面问道:”殷绡的藏身地找到了吗?“
初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在后山,已经派人过去将其围住。
殷玖夜点点头,殷绡想杀了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想要殷绡的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此刻,他们正打算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殷绡想要将他们逼至绝路,他们同样派人围堵殷绡,这猫和老鼠的游戏,就在这山林中上演,只是不知道最后,到底谁是老鼠,谁是猫。
殷玖夜在前面带路,分出了一部分人马去应对其余三个方向的杀手,而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人冲上了山林。
没走多久,山上便迎面冲下一大批黑衣杀手,几乎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寂静无声,训练有素,只瞧着那整齐划一的动作,便知道此次前来绝非泛泛之辈。
沐寂北知晓自己如今怀有身孕,便没有逞强,只是呆在老太妃的身边,保护着她的安危。
两批人交起手来,天地之间都闪烁着银白色的剑芒,血腥之气渐渐在山林中散开,空气里涌动着不安的味道。
身边的尸体越来越多,这绝对是一场混战,在漆黑的天色掩盖下,难以判断出胜负。
而另一面,初一和初二为首,连带青瓷和傅以蓝纷纷在后山处正逐渐包围着殷绡的住所。
明月高悬,可整座山上却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也许皇权之争,向来如此,容不得半分心软。
初一几人看着守备森严的草房,伺机而动。
草房周遭守备森严,除去普通装束的黑衣护卫,还有一些似乎职位更高的人。
“消息上说,殷绡就藏身于此。”初一轻声开口道。
“那还等什么,我早就想杀了这个妖女。”傅以蓝跃跃欲试。
初一撇撇嘴,对着初二道:“看好你女人,否则摔了碰了的,我可赔不起。”
初二闻言,竟然还认真的点了点头。
傅以蓝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初一冷声道:“动手!”
傅以蓝一口气憋在胸口,忿恨的瞪着初一的身影,也紧跟着冲了出去。
在这个角落里,厮杀同样蔓延开来。
那名头领打扮的人一见有人来袭,转身就像草屋中走去。
初一几人所带的人马不少,加上整场厮杀看起来似乎是一次偷袭,所以即便是对上草屋周围的森严守备,几人仍旧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纵然如此,殷绡手下的高手到底也不是常人,整场厮杀显得格外激烈,鲜血几乎染红了半轮弯月。
“你们在此抵挡,风煞跟随我掩护主子撤退。”黑衣人你头领指挥道。
没有人应答,但是很明显,有一部分黑衣人并不恋战,正在像草房中撤退。
青瓷距离最近,闻言率先冲了上去,和黑衣人头领交起手来。
但是很明显,黑衣人头领武功极高,青瓷根本不是对手。
应付起来十分吃力,几个回合下来,便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傅以蓝赶紧过去帮忙,也不知从哪捡来的鼓槌,趁着黑衣人不备,在他身后重重的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打死你个丫丫的!还想跑!我让你跑,我让你跑!看姑奶奶我不打死你!”傅以蓝一面拼命的砸向黑衣人,一面发泄般的喊着。
周围的人都愣在那里,看着傅以蓝发呆了半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青瓷也忘记了出手,而被打的黑衣人终于回过神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被打晕,而是摇摇晃晃的转过脸来,有些迷茫的看着傅以蓝。
傅以蓝以为他会对自己大打出手,谁知这黑衣人头领就像是被打傻了一般,整个人就那么呆愣的站着。
傅以蓝的手中还高举着鼓槌,见着黑衣人没反应,便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不晃还好,一晃是彻底把黑衣人头领给晃清醒了,黑衣人头领只觉得自己头顶发热,似乎有什么粘稠的液体顺着自己的额头缓缓流下。
伸手摸了一摸,竟然是血迹!
之前迷离的目光瞬间就清明起来了,凶神恶煞的看着傅以蓝,手中的剑也随之动了起来。
傅以蓝却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清醒过来,而是依旧傻楞的看着黑衣人。
不过好在青瓷见着形势不对,当即送出一剑,黑衣人快速抽身躲过。
黑衣人一面对傅以蓝恨的牙痒痒,一面却因为青瓷的纠缠脱不开身,气愤之情难以言表。
眼见着青瓷缠着自己,他知道,只有先解决了面前这个,才能抱傅以蓝羞辱自己之仇!
傅以蓝滑的像是条泥鳅,拿着巨大的鼓槌在人群中不动声色的溜了几圈,也不知道这几趟下来,到底是敲晕了几个,只是看起来心情却是极好的。
就在青瓷再次显得吃力的时候,傅以蓝又一次出现在黑衣人脑后,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重重敲下。
可谁知黑衣人这次有了防备,侧身一躲,傅以蓝一个趔趄,黑衣人顺手一提,便揪住了傅以蓝的衣领:“嘿嘿,我看你这次往哪跑?敲啊!继续敲,怎么不敲了!”
傅以蓝挣扎着,却甩不开这黑衣人头领,叫嚣着:“敲就敲!”
话落,当即将鼓槌从手中甩了出去,一下子砸在了黑衣人脑袋上。
黑衣人眼前一黑,晃了晃脑袋,怒视着傅以蓝道:“你这个小贱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可惜黑衣人话还没落,身后的青瓷便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
“咳咳…勒死我了。”傅以蓝被放下后揉着自己的脖子。
看着地上的尸体,一脚重重踹了过去:“我奶奶我就是扔你怎么着?有能耐你爬起来啊!你起来啊,你起来啊!看姑奶奶我不踢死你!”
青瓷鄙夷的看着傅以蓝,满眼嫌弃,转身加入别处的战斗。
傅以蓝被青瓷看的满腹不满,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给我说清楚你那到底是什么眼神?要是没有我,你能杀的了他吗?你能吗你?”
青瓷冷冷的瞟了她一眼道:“要是没有我,你就死在他手里了。”
傅以蓝一阵语塞,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干什么没事找事,平白还落人话柄。
“哼!姑奶奶我不欠你这个人情,有什么条件,你说吧!”傅以蓝像是跟屁虫一样跟在青瓷身后。
青瓷诡异的一笑:“那就让你家男人给我男人打一个月的洗脚水好了。”
傅以蓝的脸色由红到绿由绿到紫,恨不得将青瓷给咬死。
青瓷看着她吃瘪的模样,眼角带出一抹笑意,下手却更加狠绝。
“差不多了。”初一来到两人身边,看着满山的尸横遍野,缓缓道。
青瓷也放眼看去,草屋之前的守卫已经被突破了,只剩下零星数人还在负隅顽抗。
等到初二前来汇合,几人便走向了这间草屋。
“殷绡真的在这里么?外面打的这么热闹,她也不出来看看。”傅以蓝开口道。
初一几个也都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样也有这个疑问。
按理来说,外面的厮杀如此激烈,难道殷绡不打算逃命吗?
到底是殷绡没有在这里,还是说殷绡使用空城计,想让他们因为生疑而不敢进去。
初一找到一个尚未断气的人冷声道:“你们主子是否在里面?”
“不知道!”那杀手嘴也很硬。
初一踩碎了他一只手,山谷里想起了撕心裂肺的喊声,有些渗人。
“快说!小爷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玩。”初一有些不耐烦,自家主子那边还不知到底怎么样了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屋子里有条暗道,我根本不知道主子到底走没走。”那人狼狈的开口。
初一有些忧心,傅以蓝却道:“刚刚那个头领叫人去掩护殷绡撤退的时候,似乎有几名黑衣人退进了草屋,可是一直没有出来,所以里面很有可能真的有暗道。”
众人似乎都比较认同这个说法,狡兔三窟,殷绡这样的人很容易给自己留下后路。
不过即便如此,几人还是十分谨慎,毕竟殷绡手中有火球,这是南乔最大的优势,也是对西罗最大的威胁。
一个不小心,便会丧命于此。
初一紧紧拉着青瓷,傅以蓝则是抓着初二的胳膊,四个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一直到几人安稳的进入草屋,始终都是平安无事。
青瓷打量了一圈草屋内部,结构很是简单,就连桌椅摆设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东西,和奢华的殷绡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纵然如此,还是能够看出这里确实有人呆过,比如有一方梨木精雕的软榻,上面还有一张狐皮。
再比如桌子上有一套精致的茶具,似乎是白玉所致,上面镶嵌有黄金云纹,十分珍贵。
初二伸手摸了摸茶盏,沉声道:“水是温的。”
“看来真的有人刚走,也许这屋子里真的有暗道。”初一打量起四周,似乎在寻找有什么可以是启动暗道的开关。
几人四处敲打起来,只是找了半天,却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可以启动暗道,一时间有些心急。
傅以蓝似乎有些累了,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却不料一张椅子腿竟然是断的,整个人瞬间一个趔趄。
初二反应极快,一脚便撑住了那短腿的一端。
初一正要嘲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快走!是火球!”
初一扯着青瓷便向外跳,初二则是一下子拎起了傅以蓝,也瞬间飞身而出。
就在几人纵身向外跃的时候,整间草房瞬间炸了起来。
漫天的火光席卷着几人的后背,一声接一声的轰鸣响彻山林,让人以为这山是不是要塌了。
剧烈的轰鸣过后,整个草房化身为火海,熊熊烈火在秋风的灌注下,化成了昼夜里的一处明灯,几乎映射了半个山林。
初一几人纷纷趴在地上,满脸的炭黑,看起来狼狈不堪,头发上脸上,脖颈里嘴里都是些枯草,看起来好不狼狈。
等到爬起来之后,几人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初一呸了一口,将嘴里的草吐了出去。
“可是我怎么就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就炸了。”傅以蓝扁扁嘴道,一双眼睛却是晶亮。
“是你做的那个长椅,长椅有一根腿是瘸的,你一做下去,瘸腿的便着地,其余三根就会有的被提起,一旦拉伸,便相当于触发了引线。”初一解释道。
青瓷白了她一眼道:“幸好初二及时拿脚垫了一下,引线因为拉伸过小,所以才会反应迟缓,我们也才有命活着出来。”
傅以蓝听的有些咋舌,这真是太惨了,他们这些人差点就葬身火海了。
傅以蓝满眼金星的看着初二:“二哥哥,你真威武!”
初二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初一和青瓷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喂喂!我的二哥哥可是救了你们的命,你们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傅以蓝有些不满的嚷嚷着。
初一白了她一眼:“也不知是谁触动的那根引线。”
几人一路拌嘴一面往回赶。
初一没想到,殷绡竟然不在这里,之前的探子明明来消息说亲眼看见殷绡走进这里的。
殷绡手中到底有多少底牌,这整间草屋都炸飞了也没有瞧见她的人影。
如今也不知主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自己等人一番苦斗,可结果却连殷绡的影子也没看见,反倒是和一堆杀手纠缠了这么久,最后更是险些把自己的小命都给丢了。
若是说不气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你明明是想去买白菜的,结果你却买了一堆萝卜回来,买回来萝卜也就算了,可要命的是,这萝卜还有毒,险些把你给毒死。
这边的动静极大,沐寂北和殷玖夜自然也有所察觉,心中不由得为几人的安危担忧起来。
轩辕凝尘所带的杀手极多,远远超出了几人的想象,不过好在殷玖夜早有准备,倒是也没有被打的措手不及。
双方死伤都很是惨烈,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
月移中天,天色渐渐亮了一些,太阳吝啬的发出一点点橘红色的光芒,普照山林。
只是天空依旧呈现出一种灰暗的苍白,满山的血腥几乎同那海平线连成一体。
轩辕凝尘的武功极高,就连殷玖夜都十分惊异平日看起来谦虚守礼的他动起手来,竟然是这般凶残。
而此刻,远处的山头上,殷绡对着身侧的男子点了点头,男子虔诚的跪在了殷绡面前,缓缓道:“定不辱命。”
“去吧。”
男子的身影很快就溶于夜色之中,潜伏在山林中,拿起一一只笛子开始缓缓吹奏起来。
山林间的鸟兽一瞬间就像是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鸟儿扑腾着翅膀在各个枝丫乱飞。
豺狼虎豹的吼叫声此起彼伏,树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东奔西窜,树叶哗哗作响。
一瞬间,大地仿佛都在颤动,原本厮杀的人们一时间都住了手,谨慎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沐寂北沉声道:“是驭兽者。”
殷玖夜将其拦在怀里道:“东榆圣女一直都在林中,即便是殷绡有沐寂晗相助,冬娜也有把握可以同两人相抗衡。”
沐寂北点点头,对着殷玖夜浅浅一笑。
沐寂晗虽然曾经当过东榆圣女,但是毕竟不是从小学习东榆秘法,同曾经身为东榆长老的冬娜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再者沐寂晗修习的时间短,如果若是说拼起秘术,一定不会是冬娜的对手。
但是问题就出在沐寂晗也曾为东榆圣女,那么也就意味着对于很多秘术她都懂得破解之法。
依照云启的意思来讲,殷绡是打算让驭兽者同东榆圣女对抗,而沐寂晗在一旁破解东榆圣女的秘术,这样一来一往,东榆圣女必然招架不住。
周遭的猛兽越来越多,远远看去,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距离她们越累越近。
沐寂北蹙起眉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几名驭兽之人如今都在她们周遭,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此刻的沐寂晗也藏身于密林之中,身旁的男人正是之前站在殷绡身边的驭兽者。
沐寂晗的眸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周身那种宁静如水的气息努力压抑着她心中的狂热。
原本她找上轩辕凝霜,便是想要借助东榆秘法至沐寂北和殷玖夜于死地,可是不想轩辕凝霜竟然是个短命的,早早就死了。
这只能说是沐寂北和殷玖夜两人运气太好,可是如今自己有殷绡帮忙,简直就是连老天都帮她,她就不信,这次沐寂北和殷玖夜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东榆圣女藏身于另一侧,周遭围绕几名长老替她守护,冬娜坐在中间,手中同样吹响一只玉笛,如流水般的声音跳动在这躁动不安的林中。
驭兽者吹响笛子之后,猛兽确实都不安的朝着沐寂北和殷玖夜的方向逼近。
而冬娜的笛声响起后,稳稳压住了他一头,原本向前的猛兽们都在原地徘徊着,似乎一时间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沐寂北等人密切的注视着猛兽的形迹,借此来判断冬娜和驭兽者之间的输赢。
渐渐滴,那些躁动不安的猛兽似乎被渐渐安抚,有着退去之意。
而就在这时,又一道笛声隔空响起,不同于冬娜的安抚人心,嘈杂的有些惹人心烦,却偏偏又能同冬娜的笛声纠缠在一起。
沐寂北知道,这笛声必然是沐寂晗所出,一定是在用同种音律来破解冬娜的笛声,两人的笛声纠缠在一起,渐渐的,便听不出冬娜的笛声来。
反倒是那驭兽者的笛声,一直清晰的同冬娜和沐寂晗的笛声分隔开来,召唤着林中的猛兽像他们发动进攻。
事情到现在为止,似乎仍在预料之中,想必提前知会过冬娜,她也一定有摆脱沐寂晗纠缠的办法。
猛兽终于被压制不住,像是脱缰的野马,一个个怒吼着向众人本来。
轩辕凝尘同样处在其中,看着奔腾而来的猛兽,有微微的失神。
沐寂北看了他一眼,心也凉了一半,殷绡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只怕这场驭兽之斗,她并没有留下轩辕凝尘的打算。
轩还辕凝尘垂下眸子,看起来颇为受伤,从小到大,他事事听从母后的教诲,即便他做了皇帝,明知自己是个傀儡,却依旧愿意听从她的安排。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可现在,可是无论他怎么做,她依旧是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自己是有多蠢,才以为,自己可以讨她的欢心!
“啊!”轩辕凝尘最先带着南乔的杀手同猛兽厮杀起来,他的心中是愤怒的。
他本以为自己对于母亲来说是不同的,所以他冷眼观看母后对待他的哥哥赶尽杀绝,却不料,最后的最后,自己依旧逃脱不了这样的结局!
西罗的士兵和杀手们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围成了一个圈,时刻警惕着四周。
远处本来的有豺狼,有豹子,还有老虎和野猪,每向前奔进一步,都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地动山摇。
沐寂北从来不知道,这座平平无奇的山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猛兽,怕是那驭兽者将邻山之上的猛兽都召唤了过来。
南乔的士兵同猛兽厮杀,想必他们终其一生也难以明白,为何自己拼死效忠的主子,最后却会这样要不留情的杀掉自己。
并非是殷玖夜和沐寂北在这种关头还不肯帮忙,只是冬娜曾说过,猛兽都是有灵性的,若是身上沾染了太多猛兽的鲜血,只会使得猛兽更加发狂。
沐寂北眼看着南乔的士兵一口便被老虎吞去了半截,连带着衣衫都被卷入了虎口,肠子肚子都淌了出来。
沐寂北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殷玖夜就干呕起来。
殷玖夜帮她轻拍着背,眉头微蹙,十分心疼。
老太妃原本也是难受不已,一瞧着沐寂北呕了起来,忧心起她,自己倒是好了不少,一直反复悼念着:“这可怎么是好。”
殷玖夜将沐寂北拦在怀里,让她不要再去看。
林间的厮杀依旧十分惨烈,野猪用那尖尖的獠牙,狠狠的将南乔的士兵钉在树干上,或者用其将人穿透,再将其甩出去,十分可怖。
靠在殷玖夜胸膛的沐寂北,只觉得他的胸膛格外温暖,很快就让她安稳下来。
一手轻轻的搭在肚子上,心中缓缓道,宝宝要乖,不要闹娘,娘正在和你爹爹打怪兽。
静下心后,沐寂北便发现冬娜的笛声有着明显的变化,渐渐的同沐寂晗的纠缠中摆脱了出来,笛声越发清明,隐隐有盖住驭兽者之象。
沐寂北不甘落后,变换曲调,再次同冬娜较量起来。
两人的笛声纠缠不休,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渐渐不如之前的强劲,明显是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就在笛声纷纷减弱之时,冬娜的笛声率先来了个大逆转,就连沐寂北这种局外之人都能够听出她是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而原本消弱下去的沐寂晗,也再次奏响,似乎非要于冬娜一较高低。
两人都在拿性命争斗,当初在东榆的时候,冬娜和沐寂晗可以说梁子也不小,在冬娜看来,自己若是输给了沐寂晗,日后在东榆可以说是颜面无存。
而对于沐寂晗来说,一定要死死拖住冬娜,让沐寂北和殷玖夜葬身于此!
所以此刻的两人,虽然是在吹笛相斗,却是真正的在以命相博。
想来,沐寂晗一定是恨透了沐寂北和殷玖夜,不然也不会这么拼命。
就在混乱的笛音扰的人心烦之时,一道笛声戛然而止。
沐寂晗喷出一口鲜血,一手扶着身旁的树干,一手捏着笛子,嘴里的血不断向外翻涌,整张脸也没有一点血色。
驭兽者看了她一眼,却始终继续吹奏着自己的笛子,没有理会一丝一毫。
沐寂晗靠着树干缓缓下滑,一双黑眸看向不远处依偎的男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手中的玉笛滑落,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涌现的却是年少相依的画面。
“北北。下次不要同大夫人这么说话,会被打的。”
“北北。这糕点是父亲带回来的,你也快来尝尝。”
“北北。这是姐姐给你做的两件衣裳,姐姐知道你现在什么也不缺了,只是想你不要嫌弃。”
“沐寂北!你为什么要和我争!你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连我唯一爱上的男人都要和我抢。”
“殷玖夜。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
过往像是书页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翻阅着,一会停在这一页,一会停在那一页,往事被风吹散。
沐寂晗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远处绝美的女子,缓缓开口道:“北北,来世我们还做一对苦难姐妹,我还照顾你,好不好?”
人大抵如此,能够共患难,却难以共富贵,这大概是世间最悲凉的事情。
沐寂晗缓缓闭上双眼,再也没有醒来,嘴角的血迹狰狞着,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有着说不出的惬意和解脱。
东榆圣女冬娜也因为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不过纵然脸色苍白,却还是能够支撑的的住。
少了这杂乱的声音,驭兽者的笛声变得明朗起来,之前徘徊不前的野兽,竟然纷纷发起进攻。
冬娜眼看那些猛兽向沐寂北和殷玖夜发动进攻,犹豫了一下,强撑起身子再次吹响了玉笛。
本以为,依照自己东榆圣女的能力,只要吊着一口气一定能够压制的住这比起沐寂晗都要差了许多的驭兽者。
可是渐渐的,冬娜却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几番交手下来,这名男子的笛音始终保持着一个起伏,就好像精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一样。
沐寂北也察觉到,冬娜自从同沐寂晗的笛声断了后,再次奏响便没有之前那般强劲了,但是即便是没有那么强劲,应对起驭兽者之前的水准还是足够的。
怪就怪在这驭兽者好似在一点点提升他的力道,无论冬娜使出什么样的劲道,他都可以与之抗衡。
“你觉得不觉得殷绡身边的驭兽者很怪?”沐寂北对着殷玖夜问道。
殷玖夜点头道:“最初感觉很弱,但是现在却觉得很强。”
猛兽已经将一众人等团团围住,轩辕凝尘也终于因为抵挡不住而和殷玖夜等人退到一处。
就在这时,驭兽者似乎已经找到了冬娜的极限,一道破空的笛声响起,冬娜的笛声戛然而止,再次涌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昏迷过去。
驭兽者再没了阻碍,整个人也不再隐藏实力,肆无忌惮的开始吹起玉笛,一道道笛声带着凌厉的气流,破空袭来。
所有的猛兽一瞬间向众人狂奔而至,张开血盆大口便开始撕扯起来,震天的吼声绵延至帝都百里,依然难以消散。
殷玖夜心头一凉,却是极快的反应过来:“中计了!”
沐寂北同时道:“殷绡察觉出了云启会背叛她,料到他会送消息给我们,所以刻意让他知晓了假消息,正好将计就计!”
好一个殷绡,果然阴险至极,他们都以为沐寂晗是她的底牌,可是实际上那个在她大婚时招来蝙蝠的人才是少见的驭兽高手。
当日,他奉轩辕凝霜之命,来破坏自己大婚,却因为被殷玖夜早先察觉,请了冬娜来防御。
他故意装作不敌董娜,看似溃败,实则不过是隐藏了实力,也给他们制造一个他只是泛泛之辈的假象!
也许,从轩辕凝霜出使西罗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便都被殷绡算计在内,包括轩辕凝霜的做法和反应,也因此没有出面,便算计到了自己和殷玖夜的头上。
这驭兽者隐藏的极好,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比东榆圣女还要厉害的高手!
她们都以为沐寂晗知晓东榆秘术,才会是最难对付的一个,可实际上,这名蛰伏的驭兽者才是最后的杀招!
如今冬娜不敌,众多猛兽环伺,只怕今日只会是九死一生。
在驭兽者的笛声下,所有的猛兽都发狂的向中间的人狂奔过来。
沐寂北的脸色很沉,知道自己一方人不能再坐视不理,这些发狂的猛兽横冲直撞,让人来不及多想就已经冲了上来。
张凯血盆大口就开始撕扯起来,西罗的士兵也不得不应付起来。
只是相比于这些凶残的猛兽,这些所谓的高手依然显得难以招架,越来越多的人消失。
对,是消失,他们或者被猛兽给瓜分,撕扯成碎片,或者整个人被吞入腹中,找不见一点踪迹,唯独地上的血越来越多,没有流淌,而是一点一点的渗入了黝黑的泥土,呈现出一种刺目的紫红。
这不该是一场对决,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人类在这一刻变得渺小起来。
沐寂北看着眼前的场景也红了眼,殷绡啊殷绡,到底有多么冷硬的心肠,才会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些无辜的人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在恐惧和痛苦中湮没。
笛声依旧高昂,却带着扰乱人的魔力,让人的心神不自觉的开始浮躁慌乱起来,而这些猛兽更是肆无忌惮的践踏着一条条生命,仿佛要摧毁整个世界。
沐寂北对着殷玖夜道:“必须杀了这个驭兽者!只有杀了他,这些猛兽才有可能渐渐安稳。”
老太妃道:“可是现在根本没法冲出重围,你瞧这些张着血盆大口的畜生,即便是武功再高怕是也出不去。”
殷玖夜扫视了一眼全场,确实,这密密麻麻的猛兽实在是让人难以击破,若是他一试,也许有机会,但是林中漆黑,那驭兽者的笛声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实在难以判断他到底藏身于何处。
再者,此时人人自顾不暇,若是他在这个时候出去,无疑将沐寂北置于危险之中,依照她的武功,再加上现在有身孕,实在难以自保。
殷玖夜一面快速的思索着,一面同不断靠近的猛兽厮杀。
只一会,一身黑袍便染了血。
沐寂北看着面前的场景,焦急不已,这些猛兽比起那些所谓的高手更难对付,因为猛兽体型大,攻击性强,而且同人的招式不同,甚至在此刻是没有一点思维的疯狂攻击,也不会在意自己是否会受伤。
如果长时间这么下去,即便是殷玖夜也会耗尽体力,难以应对。
轩辕凝尘同样在苦苦支撑,比起后动手的西罗士兵,已经支撑了许久的他们更显狼狈。
轩辕凝尘的脸上已经被利爪抓出了几道血痕,身上更是多了不少的血窟窿,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一只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像沐寂北冲了过来,殷玖夜正应付着另外一面袭来的两头野猪,根本无暇分身。
沐寂北侧身一躲,老虎的爪子很快就冲着她拍来,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把剑,对着虎爪狠狠的砍去,可是这精心打造的剑在对上虎爪时,瞬间就断了开来。
老虎因为受伤,剧烈的嘶吼了起来,看起来更加暴躁,纵身一跃,便向沐寂北扑了过来。
沐寂北心头一紧,就地一滚,快速躲开,老虎十分发怒,可是铜铃大的眼睛却一下子看向了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的老太妃。
狂吼一声,舍弃了沐寂北,向着老太妃扑去。
纵然老太妃胆识过人,可是毕竟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妇人,再怎也快不过发了狂的老虎。
“不!”沐寂北心头一痛,便向着老虎扑了过去。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殷绡的用意了,也许殷绡早就料到在老太妃看到那张字条的时候会来找自己,而自己也一定会同老太妃母女相认,这正是她真正的目的!
正因为无论是老太妃不是常人,所以一定能够看出那张字条有所端倪,怕牵连自己,一定会来同自己商量。
一旦老太妃将这件事一说,那么自己一定会同她母女相认。
一旦知道了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又知道自己一身犯险,她必然不会一人离开。
而今日这场驭兽之斗,殷绡便是想让自己再次经历生离死别!让自己或者是老太妃在刚刚享受到失而复得的喜悦后,便遭受至亲惨死自己面前的剧痛,更是为了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上的折磨并不可怕,甚至是即便是西罗的江山完全落入了殷绡的手中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便是对人心灵的打击,自己的亲人惨死于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将会成为她们此生难以走出的噩梦!
殷绡啊殷绡,你到底何尝歹毒,老天为什么会把如此深的心机,如此莫测的手段给了你这样一个歹毒的女人。
沐寂北想也没想,便冲着猛虎扑了上去,老太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北北!”
殷玖夜闻声心头一紧,一回头所瞧见的便是沐寂北整个人紧紧趴在老虎的身上,双手狠狠扯住老虎身上的皮肉。
而老虎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人而不满,剧烈的甩起身子,似乎打定主意要把沐寂北甩下去!
沐寂北的手抖个不停,若是以往也许她真的不会怕,可是现在她却是有些怕了,她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因她而丧命,也怕自己真的死在了这只虎手中,留下殷玖夜孤身一人。
不!她必须活着!她一定要活着!
女子紧紧抓着老虎的皮毛,因为老虎力大,为了防止自己真的被老虎甩下去,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扣进了老虎的皮肉,带出了不少鲜血。
感受到疼痛,老虎更加暴躁,可是却发现,只要一甩动身上的人,那自己的皮肉也会随之而撕扯的更加厉害,这种认知,到是让它稍稍安稳了一下。
就在这时,殷玖夜找准时机,凌空而起,一把长剑从老虎的头顶狠狠刺入!
原本气势凶猛的老虎瞬间颓然,缓缓的倒在地上。
殷玖夜紧紧的将沐寂北搂在怀里,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着,刚刚那一幕触目惊心,若是沐寂北真的让老虎甩了下去,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
沐寂北也是松了口气,轻声安慰着男人:“殷玖夜,我一个人徒手杀死过三只老虎。”
殷玖夜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其实她们都明白,面前的这些猛兽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那些猛兽了,在驭兽者的笛声之下,它们体内所潜藏的凶狠嗜杀全部被激发了出来。
老太妃落下了两行泪水,缓缓闭上双眼,松了一口气,甚至开始懊悔自己为何不肯离开,如今反倒是成为了她的拖累,只是,当初的她只是想着不能再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从自己的面前消失,却没想到会带来这样一场灾难。
沐寂北走向老太妃,握住她的手,她自然知道她的自责:“娘,没事的。”
老太妃身形一颤,看着沐寂北流下两行泪水,笑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山上堆积了许多的猛兽尸体,可是纵然如此,猛兽依旧如潮水一般向他们奔来。
看着那杀不尽赶不走的猛兽,让人无端生出一种绝望。
天黑压压的,带着一种沉闷的气压,让人难以喘息,浓重的血腥气更是让人作呕,一切都变得混沌不堪。
殷玖夜早已让人集结力量突破出去,可是却一道口子却始终东榆没有打开,零星有几个人冲了出去,可也一定会被嗅觉敏锐的猛兽给叼了回来。
就在这时,两头野猪冲向了轩辕凝尘,轩辕凝尘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似乎已经体力不支,勉强应付起两头凶悍的野猪,却让自己身上添了不少的伤。
沐寂北和殷玖夜对视一眼,殷玖夜便飞身过去帮忙。
沐寂北想,如果没有殷绡,其实轩辕凝尘应该会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也可以是一个广纳贤德的帝王,他无限度的放低了自己,隐藏自己的才能,因为信任自己的母亲,甚至甘愿做一个傀儡。
可是最后的最后,她的母亲却毫不犹豫的舍弃他。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才能,让殷绡生出了忌惮,也许因为他的存在,让殷绡不能名正言顺的称帝,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所有人于殷绡无异,都是她权势之路上的基石,但是相比起轩辕凝霜,这个男子始终没有想过主动伤害他们,远不及殷绡那般讨厌。
“谢谢。”轩辕凝尘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
世界就是这么神奇,上一秒你拼尽全力要杀的人,却在下一刻就出手救了你。
殷玖夜没有说话,走到沐寂北身边。
不远处的山崖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几乎将这天照成了白昼,刺目的很。
而笛声竟然在这个时候有所转变,猛兽们也不再发起攻击,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不安的来回拍打着脚掌。
沐寂北抬眼望去,那一片璀璨的火光之中,正是那天下间最美艳的女子。
殷绡一身妖艳的红衣,上面绣着几乎要飞奔而出的巨大金龙,头上带着两根赤金打造的龙型发簪,有着一种惊天动地的美,在火光的映衬下,就好似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
是啊,谁说她为帝不合适呢?这一身的风华,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及?
殷绡站在山崖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遍野的尸体,神色无波。
“还真是惨烈,看的母后的心都痛了。”殷绡的目光落在了殷玖夜身上,却没有去看轩辕凝尘一眼。
殷玖夜眸色极冷,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
殷绡却是笑道,语气中带着惋惜:“看来我的好儿子,终究是没能踩着母后的尸体坐拥天下啊。”
殷玖夜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将沐寂北搂在中。
可轩辕凝尘却忍不住了,满眼伤痛的道:“母后…我处处听命于你,为你鞍前马后,我甚至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够留在母后身边,可为何,母后还是这般心狠!”
他不是看不懂她的野心,只是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尽心尽力的去帮她,那么他始终都会是她的好儿子。
殷绡听后,却是莞尔一笑:“既然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我倒是也不介意你叫我一声母后,只是好孩子,不得不告诉你的是,你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
轩辕凝尘整个人都愣住了,沐寂北和殷玖夜也是十分惊讶,轩辕凝尘怎么会不是殷绡的儿子?
“当年,我所生之人唯有凝霜一个孩子,可是没有儿子对于我而言实在是一大阻碍,便命人在宫外寻了一个男婴,和女婴一同昭告天下,所以真是可怜,你竟然不是我的儿子。”殷绡嘲讽的开口。
轩辕凝尘整个人都好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摇摇晃晃的看着悬崖上华贵的殷绡说不出话来。
曾经,这个女人对他悉心教导,教他武功,教他识字,甚至带着他四处游玩,虽然他始终觉得她是那样深不可测,可是他分明看得出她眼中流淌的温柔。
所以,他才始终舍不下这份亲情,甚至比起轩辕凝霜他对殷绡更多了一份信任。
“我不信!我不相信这是假的!”轩辕凝尘失控的对着殷绡大喊!
殷绡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向殷玖夜道:“我的好儿子,母后给你一次机会,杀掉你身边的女人,母后就带你走,并且让你做天下唯一的帝王!”
沐寂北忽然间觉得无比气愤,并不是因为殷绡让殷玖夜杀了她。
而是面前的这个女子实在不配做一个母亲,她杀死了她的丈夫,却还想逼着他的儿子杀了他爱的女人,逼迫他的儿子走着和她一样的路,来证明她是对的!
“若是你跪下向我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去帮你,不然你一个女人,难不成要始终靠着帮人暖床来守住帝位?”殷玖夜的言语忽然间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沐寂北有着莫名的心疼,毕竟他咄咄相逼的人始终是他的母亲。
殷绡的脸色一变,看了满山狼藉,冰冷的吐出两个字来:“动手!”
原本停下的笛声再次奏响,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加凶猛,所有的猛兽以最凶恶的嘴脸向人奔腾而来,呈现出一种摧枯拉朽之势。
殷绡冷冷的看着山崖下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离去。
这场仗,终究是她赢了,她不信有人会逃得过这场劫难。
西罗,即将落入她的手中!
不肖片刻,殷玖夜身上就受了几处很重的伤,尖利的爪子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掏空。
而因为要护着沐寂北和老太妃,他更是处处受到阻滞。
沐寂北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在有朝一日成为他的累赘,眼中露出森然的寒意,拿起刀也走上前去。
殷玖夜正对同一头猛虎和一头狮子争斗,可后面却迎面奔来两头凶猛的野猪。
眼看男子分身乏术,小心翼翼奋战的沐寂北一下子就冲了过去,野猪尖利的獠牙狠狠刺进沐寂北背脊,一瞬间沐寂北身上就多出两个血窟窿,鲜血如注,不停的喷洒着。
殷玖夜有些发狂,一脚踢飞了那凶猛的野猪,紧紧抱住沐寂北:“北北!你怎么样?怎么样?”
野猪凶猛,那尖利的毒牙甚至带着毒液,强大的冲击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沐寂北只觉得那痛像是要抽走自己的生命,紧抓着殷玖夜的手,却还是笑道:“你。你。素来。是个。是个小心眼的,我。我若是救。了姑母。而不救你。你又。该吃醋了。”
殷玖夜慌张的捂住沐寂北身上的两个血窟窿,想要让它不要再流血,可是鲜血却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间流出,男人的脸上是少见的苍白。
“我没事。”沐寂北看着男人的样子十分心痛,轻声安慰道。
殷玖夜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我带了药。有药的。北北,你不会有事的。”
殷玖夜慌乱的从袖口中拿出几只玉瓶,可就是这简单的动作却一直让他抖个不停,甚至几次拔下玉瓶的塞子都没有拔下。
沐寂北安静的看着男人的动作,仔细描摹着他的容颜。
殷玖夜慌乱的将药粉洒在沐寂北的身上,不少因为他的抖动却都洒落在了地上。
伤口铺洒满了白色的药粉,可是那血却依旧没有止住的迹象。
殷玖夜的手上的血水和药粉甚至混合成了血浆,可是那两个窟窿里依旧是鲜血如注。
“怎么会呢。怎么会止不住呢。”看着面前这张染血的娇颜,男人滑下一滴泪珠,滴落在女子脸上。
沐寂北缓缓抬起小手,想要为男子擦去泪珠,可后肩上的两个血窟窿却让她的动作一滞,殷玖夜轻轻拿起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却是紧紧的揽住她不肯松手。
“殷玖夜。也许。今天。我就要死在这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害怕…。我是那么幸运。可以遇见你。你。你可要好好活着。我。”沐寂北的嘴里不受控制的吐出不少血来。
“北北…北北!”殷玖夜运起内力,想要为沐寂北度送真气。
可是沐寂北却突然轻声道“殷玖夜,再亲亲我吧。我怕下辈子我找不到你。”
怀中的女子一直在笑,可是男子却不可抑制的留下了两行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殷玖夜仍旧执着的帮沐寂北擦去伤口上的血迹,直到连他的手都开始滴血。
殷玖夜一把扯下自己的袖子,不断的帮她擦去伤口的血迹:“一定可以擦掉的。一定可以的。”
沐寂北看着这样的男子,心痛不已,都说,死了是一种解脱,活着的人才是痛苦的。
“殷玖夜,别管了。没用的。”沐寂北轻声劝道。
“不会的!”殷玖夜近乎嘶吼着。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希望他可以活着,去看看还不曾看过的山,去走走她们没有一起走过的路,去看看远山的夕阳,或者,建一艘大船,去远航。
“路。路。那么长,我一个人会害怕的。但是。你若是。若是来陪我。我会难过的。殷玖夜。我想要。你活着。好好活着。杀光。那些。”沐寂北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到最后,她甚至失去了知觉,只觉得面前的男子都开始变得模糊,开始麻木。
“我会找到你的,你等着我就好,我会陪你一起走,一起走的。”殷玖夜回过神来,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女子,终于不再去管那流个不停的鲜血。
“那。那万一你没找到我。我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的老尼姑。”沐寂北帮他擦去泪水,笑道。
老太妃在一边潸然落泪,紧紧的捂着自己的最,没有说话。
“那你就不要等我,我找到你时,若是你未嫁,我便娶你过门,若是你嫁了人家,我就杀了他再娶你。”殷玖夜缓缓道。
沐寂北缓缓勾起嘴角,轻叹道:“还是这么霸道啊…”
殷玖夜小心的轻吻上女子的樱唇,品味着那点点咸涩还有淡淡的血腥。
就在这时,几只野猪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不远处更是跳过来一只凶猛的老虎,纵身一跃,扑向两人。
可是两人谁也没动,仿佛世界都定格在那一刹那,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太阳那一刻升起,火红色的天际像黄泉路上盛开的曼陀罗花,铺就成一片花海。
刺眼的光芒划破天际,阳光普照大地,仿佛昭示着黑夜将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男子始终温柔的注视着怀中的女子,纵然她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周遭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不再重要。
就这么看着她,守着她,陪着她到永远。
那一刻,众人只觉得他化作了一座丰碑,纵然是漫天风雪,也没有一人能将他撼动。
就在那猛虎即将落在两人身上的时候,凌空一道利剑飞出,一招将老虎掀翻在地。
清凉的笛声乍然响起,让薄雾弥漫的山林劈开一道曙光,那笛声悠扬清冽,让人精神一震,瞬间就好似注入了无尽的力量。
而原本凶残的猛兽也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尽管依然躁动不安,可是却不再伤人。
驭兽者的笛声浑浊而萎靡,让人头痛欲裂,心烦意乱,可是此刻,他的笛声却好似离众人很远很远,稳稳的被这后来的笛声压制住。
驭兽者面色一凛,他自己的本领他知道,天下之间,驭兽之术能够超过他的绝对不会超过三人,就算没有沐寂晗做引,他也会完胜东榆圣女,可是此刻吹笛的是谁?竟然能将他压制至此!
驭兽者忽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收敛了情绪,集中精力,重新吹奏了一曲,可是这次,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的笛声都像是被隔绝在外了一般,根本无法影响到林中的众人。
那清冽的笛声越来越大,一点一点穿插在驭兽者笛音的缝隙里,像是温柔又清凉的水,渐渐的,在不知不觉中将他给包围,却让他好似陷入沼泽,无法抽身。
驭兽者心头升起一种恐惧,不再隐瞒一丝一毫的实力,瞬间将自己所有的能力都暴露出来,却不知,这正是他死期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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