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熠坐在竹楼的正堂里,身边陪坐着时诺,一旁忙碌着为两人端茶送水的,却不再是茗茶那个小书童了,而是换成了一身水绿霓裳,袖口纹有大朵粉嫩牡丹的女子了。
“所以,阿……蔓茹姐姐现在也住在这座竹楼里?”
衣熠轻轻碰了碰自己被软布包裹住的额头,虽然轻声地向那女子问道,可眼睛却瞄了一眼似有怔忡的时诺一眼。
时诺见她的视线扫过来,忙端起手边的茶盏,做出个喝茶的样子来,也借势用宽大的袖袍挡住了衣熠看向自己的视线。
“哎呀,别动!”苏蔓茹看到了衣熠的小动作,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又将她头上的软布正了正,笑道:“是啊,阿诺与我在年前就已经定了亲,那我自然是要跟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定、定了亲?”
衣熠有些诧异,忍不住再次抬眼去看时诺的脸,却见他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突然将口中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他弯下腰猛咳。
“哎呀!”苏蔓茹见到时诺一脸的痛苦之色,吓得忙上前一步,蹲下身为他抚着后背,语调温柔的轻声埋怨。
“这可是刚沏好的热茶,你怎么就这样喝下去了?你就是再爱品茶,也不能这么着急啊!”
时诺咳得说不出话来,只伸出双手来拼命地摇着。
衣熠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轻轻咬了咬唇:“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她的面色一如往常,语调也平静的很,只从她的神色中,却看不出她到底是喜是悲。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去寻我的兄长了,蔓茹姐姐且忙着,月萝告辞。”
衣熠说完,便站起了身,拿起椅子旁的斗篷,与还在忙着为时诺抚背的苏蔓茹客气了句后,便向外走了出去。
“哎!月萝妹妹且等等!”
衣熠才刚踏上竹桥,身后便传来苏蔓茹的呼唤之声,她犹豫了一瞬,而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等着苏蔓茹的到来。
“月萝妹妹走的也未免太快了。”
苏蔓茹小跑到衣熠的面前,略喘了两口气后,将一只鼓鼓的荷包塞进了她的袖口。
“我虽然是在不小心中打伤了月萝妹妹,但于情于理,我怎么也要带着妹妹去医馆诊治的。可是妹妹你看,我还要在家照顾阿诺,实在是凑不出空闲。
不过妹妹放心,我是绝不会让妹妹白白受苦的。我这里还有些银两,就都送给妹妹做诊费,妹妹这就去寻间最好的医馆诊治,不用怕我给妹妹的银钱不够。但倘若是真不够,那妹妹且让医馆的人来寻我要,我是绝不会赖账的。”
苏蔓茹说完,又拍了拍衣熠的手,笑得很是亲切:“只希望妹妹不要生我的气,嫌弃我只顾着自家男人,不顾念我们之间的姐妹之情。”
“蔓茹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分明就是见外了,这不过是小伤,将养两日便可痊愈,我又怎能收蔓茹姐姐的银钱?”
衣熠听了苏蔓茹的话,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被刺了一下,忙拿出那只荷包,要往苏蔓茹的手里放去。
“这是我的心意,还望妹妹不要推拒,让我心内难安。”
苏蔓茹忙抓住衣熠握着荷包带的手,看着衣熠的眼神也格外坚定,不容她拒绝。
“我……”衣熠被她看得有些心慌,眼神也漂移开来,喏喏道:“……好。”
“嗯。”苏蔓茹这才笑出声来,“那、妹妹慢走。”
衣熠微微颔首,再转过身时,神情却有些恍惚。
这……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明明是来找时诺,想向他寻求帮助的,可为何,却在此遇到了他未过门的夫人?
既然他早已定了亲,那他之前说要向她提亲一事又是为何?
难道,只是闲来无事耍她玩的吗?
可若只是耍她玩,他又为何帮她良多?
会不会是她会错了意,他并非是喜欢自己,只是出于同情,所以当时才想了让她误会了的办法帮她的吗?
同情?
衣熠想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原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衣熠想着之前看到的,他与她抱在一处的场面,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如刀割,好似有把钝刀子在自己的心脏上一刀一刀慢慢的磨着,既痛苦,又酸涩,满嘴溢出来的也全都是苦涩之味。
她整个人被裹在宽大的斗篷中,藏在斗篷下的手里紧紧地扯着那荷包的线绳,神色恍惚地向着自己家的小院儿走去。
青枢在客栈看到衣熠给她留下的纸条后,便先行回来了,在看到衣熠蹒跚着有进门后,忙疾步走向前去。
“姑娘这是去哪了?哎呀!姑娘的额头是怎么了?怎么还缠着棉布?可是碰哪擦伤了?快让婢子看看!”
“别跟进来。”
衣熠轻轻地说了句,在青枢的面前“砰”的一声,将自己房间的门给关上了。
青枢有些不解,姑娘这是又怎么了?怎么情绪如此低落?
她有心想进去看看,可一想到姑娘的吩咐,又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在门口处焦急地来回绕圈圈。
衣熠在椅子上坐了多久,她已经不记得了,这期间她究竟想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但她唯一记住的,就是好笑又可悲的心情。
这心情让她消极了下去,也同样是这心情,让她重新振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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