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意识似真似幻,睡梦中,白沫澄隐约听到有人在她身边说话,不是池清,也不是自己,而是除了她们两个之外的人。口渴的感觉渐渐消失不见,如影随形的冰凉也削减了不少。白沫澄晃了晃头,将沉重的眼皮抬起一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墙壁。
“你醒了,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要水吗,”看着陆蔚来焦急的表情和眼神,白沫澄迷糊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一些清醒。她动了动唇瓣想要发声,喉咙却像是被火烧伤了一样,根本没办法开腔。
许是看出她的难受,陆蔚来将可以躺着吸食的水杯放到她嘴边,让她喝一些水。见白沫澄一鼓作气的将那杯水喝了个精光,陆蔚来问她还要不要,后者摇头,示意她已经足够了。
“蔚来姐她呢?”直到喉咙不再那么干疼,白沫澄才开口说话。她口中的那个她自然是指池清,既然自己现在是身处医院,就证明她们已经得到了救援,却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被找到的。回想起来,白沫澄的记忆就只停留在她和池清表明心意,并亲吻对方的那刻。抛去别的不说,白沫澄最关心的,无疑是池清的安危。
“放心,这是组织在德国的医院。大姐她没事,正在你旁边的房间里休息。她肩膀上的伤虽然有轻微的感染迹象,所幸并不是很严重,现在已经做好了处理,只是”陆蔚来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到白沫澄的手腕上。
“怎么了?是不是她的伤会留下后遗症?”话说一半,最是磨人。见陆蔚来忽然停止话头,白沫澄焦急的问道。即便表情还是安静的,但眼里的不安却是呼之欲出。看到她这副模样,陆蔚来心里产生一丝疑惑,脑海中浮现出找到白沫澄和池清时的场景。
那天,她和苏傲凝紧赶慢赶,也还是在将近日落的时候才到达那座无人岛。还没等飞机降落,两个人就看到了倒在海边的白沫澄和池清。见到她们找了好几天的人,陆蔚来和苏傲凝都很激动,甚至等不及直升机落稳就直接跳了出去。
那时的白沫澄和池清已经因为缺少食物和水彻底陷入昏迷状态。她们身上布满了污泥和血迹,就连头发都是凌乱的交缠在一起,分不清个数。看着白沫澄手腕上的伤还有她和池清相拥而卧的姿势,不仅仅是陆蔚来,就连苏傲凝都看出了几分怪异。但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根本没时间去纠结这方面的事,只能赶紧实行救人措施。
如今,人已经救回来,而白沫澄和池清的身体也没了大碍。这使得陆蔚来心里一度存在的疑惑再度被勾起,其实,她一直都很想知道,白沫澄怎么会忽然被池清送去德国,而池清为什么在送人离开之后又千里迢迢的过去找她。
陆蔚来总觉得白沫澄和池清之间萦绕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息,不是母女关系,看上去也算不上多好,却总有一种无形的亲密在羁绊着她们彼此。这种感觉陆蔚来并不陌生,却无法解释那种仿若恋人的感觉为什么会出现在池清和白沫澄身上。
“蔚来姐,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见陆蔚来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白沫澄的心也紧跟着揪在一起。她用手撑着身体想起来,陆蔚来看出她的意图,急忙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回去。
“沫澄,大姐她没事,有事的是你。”
“我?”听了陆蔚来的话,白沫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如果是说受伤,那池清应该比她严重许多。
“沫澄,你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要你来医院检查的事吧?”陆蔚来说着,视线在白沫澄脸上细细打量,见对方平静的黑眸闪过一丝躲避,心里想法紧跟着得到证实。果然,白沫澄是故意不来医院检查的。
“抱歉,蔚来姐,我”
“好了,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并不是很乐观的事,趁着这次抢救,我替你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我发现你的肾脏功能比起上一次检查时要衰退了太多太多,即便你一直在服用我给你开的药,也没有任何帮助。并且,这种奇妙的衰退暂时还没有找到根本原因。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白沫澄低着头,轻声回道。她眼里带着迷茫和失落,没有半点心虚,仿佛她是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作为一名医生,又是照顾白沫澄有段时间的人。陆蔚来知道,这种情况绝不一般。
“沫澄,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隐瞒什么,但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大姐很在乎你,也没办法承受再次失去亲人的打击。不管你有什么安排,我都希望你能够以自身的健康为前提,我会再为你开一些药来治疗,你一定要按时服用。还有”
“陆医生,隔壁的患者醒了。”陆蔚来话没说完,门口就传来护士的呼叫声。听到对方的话,两个人眼中均是闪过一丝光亮。见白沫澄低头思考着什么,陆蔚来对她摇了摇头,又伸手指了指她正在输液的药瓶。
“你先休息一天再去看大姐,至于我刚才说的话,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下。沫澄,生命是一切愿望的前提。有些事情做过之后就没办法再后悔,伤了一个人,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那份伤害收回来的。”
好像如今的我,就只能活在后悔里。
“我知道,蔚来姐。”
“恩,那你好好休息。”和白沫澄说完,陆蔚来转身离开了房间,看到她落寞的背影,白沫澄总觉得,陆蔚来刚才所说的话似乎并不只是对她说,还是在对她自己说。
的确,伤害是无法挽回的,但真正的爱你的人,绝不会记恨你对她造成的伤害。
“大姐,你醒了?伤口感觉怎样?”才从白沫澄的病房里出来,陆蔚来便直奔池清的病房。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她拿出检查工具在池清身上摆弄着。见对方还在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陆蔚来只觉得这样的场面既久远又心疼,她有很久没再看到池清如此弱势的模样了,这个女人已经用毅力固守她坚强的外壳太久太久。
“她怎么样?”同样的话语,虽然是由不同的人说出口,代表的却又是同一个意思。听到池清的话,陆蔚来动作一停,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沫澄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她也才醒来,还想过来看你,被我拦了下来。”陆蔚来并没有说关于白沫澄的身体状况,她不是个喜欢多嘴的人,即便要说,她也需要白沫澄在场的时候说。
“恩。”或许,只有在面临险境的时候,池清才会展露出她鲜少暴露的真实一面。如今脱离了险境,而白沫澄又不在身边,她也就自然而然的变回曾经的模样。冷漠,少话,不苟言笑。见她倚靠在床边愣愣的看着窗外,陆蔚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大姐,我很想你。”一个人对另个人的想念,可以是爱情,可以是友情,也可以是亲情。此刻,陆蔚来对池清的想念便是友情和亲情的叠加。她真的很高兴可以把池清找回来,可以再次看到这个让自己觉得安心的姐姐。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是孩子一样?”见陆蔚来把头埋在自己手臂上,池清放柔了声音,轻声问道。在印象中,这样一幕似乎已经有很久没再出现过。自从陆蔚来和曾以恨开始纠缠不休时,这人就再没有和自己如此亲昵。想来,对方之所以会在此刻这样做,想必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另个原因,或许还是因为曾以恨吧。
“大姐,以后就只有我们姐妹两个人了。”在池清怀里躺了许久,陆蔚来再度开口。听到她的话,池清并没有回答,而是在脑海中过滤着那天晚上在码头发生的事。即便池清一直都不喜欢曾以恨的作风和性格,也觉得她行事很诡异,却从没想过这个人会背叛自己。
与曾以恨和陆蔚来的相遇是在十年前,那时,池清被组织派去救白军藏匿的女生,其中的两个,就是陆蔚来和曾以恨。那年陆蔚来才18岁,而曾以恨也就只有15岁而已。池清带着其他组织里的人把她们救出来,后来又机缘巧合的成为她们两人的教练。
因为年龄已经不小了,曾以恨和陆蔚来学习武术和体能训练要比其他年龄小的孩子吃力许多。陆蔚来身体不好,池清不勉强她,而是让她去学医。相比起她,曾以恨却是对武技这方面的东西有着极强的学习欲和爱好。所以,池清便亲自教她那些技能,两个人在那段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
第一次带曾以恨执行任务,看着那个不过20岁的女孩用刀子将好几个高大的男人杀死,鲜血喷溅在她脸上,而她嘴角边竟然还带着笑容。那一刻开始,池清便觉得曾以恨是个危险的人,一个不稳定的元素。
可到现在,池清还是对曾以恨的背叛有许多不解。想到这里,她问陆蔚来曾以恨去了哪里,她想见见她。谁知,这个问题过后,陆蔚来的身体竟是剧烈的颤抖起来。紧接着,池清便发觉被对方压着的手臂一湿,很显然是泪水所致。
“怎么了?”池清不明白陆蔚来怎么会忽然哭出来,但她能猜到,这背后的原因定然和曾以恨有关。
“她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经,我以为你和我是一个整体,永远都不会分开。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你也会走,你也会彻底的消失。好的,坏的,包括我们过去的回忆,都随着你任性的离开被你一并带走。曾以恨,我恨你欺骗了我,否决了我们曾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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