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三年三月,曹彬由河南北上,派出先锋李继隆,取固安,攻新城,直逼涿州。契丹的守将名叫贺斯,已为李继隆阵斩;而契丹兵溃而复集,将由东面来接应的米信所部三百人,团团围住。米信手执大刀,步战突围,幸好曹彬亲自带兵赶到,内外合力,在新城东北,大破敌军,随即领了涿州。
田重进这一路的人马,急行军到了飞狐口以南,遭遇了敌人。契丹的这名主将,名叫大鹏翼,官拜“西南面招讨使”,领兵相拒。田重进自己在东面列阵,命他的部将荆嗣绕道到西面,趁黄昏时分,直扑敌阵。契丹兵的阵地在一处高地上面,向下猛冲,得了地利,宋军吃了一个大亏。相持数日,各不相下,荆嗣想了一条计策,派出两百人沿大路布设旗帜,同时率领部下所有人马,疾趋敌阵,叫骂挑战。
大鹏翼紮兵在山上,遥遥望见大路上旗帜连绵,以为宋军後路的重兵,已经到达;估量不敌,准备退去。田重进就趁他这气馁的片刻,挥兵猛攻;契丹大溃而逃,大鹏翼为宋军生擒,於是飞狐口和灵邱的契丹守卒,望风而降。荆嗣打了个极漂亮的胜仗。
於是田重进乘胜转战到飞狐口以北,颇有斩获;而第四路的潘美亦打得很好,由勾注山的西陉进入,越过雁门关,破敌寰州,进围朔州。这两地的契丹守将,都举城投降。接着连克应州、云州,截断了契丹的进援之路。不幸的是,曹彬打了一个损失惨重的大败仗。
当曹彬与诸将出征以前,面谒皇帝辞行;皇帝对进取方略,曾作过一番明确的指示。
“潘美与杨业行军要快,直趋云朔,但行动要隐密。曹彬将兵十万,不妨大张旗鼓,声言必取幽州。缓缓行去,以持重为上,不准贪功轻进。这一来,契丹必以大兵救幽燕,对山後各州,就顾不到了。”
此是声东击西之计,曹彬的任务就在诱敌深入,掩护潘美与杨业以精兵袭取太行山後的寰、朔、应、云各州。但是曹彬的部下,却不明白皇帝的深意,尤其是先锋李继隆,轻骑疾进,所向克敌;捷报到京,皇帝总不免疑虑,觉得曹彬这一路进兵太快,违反了他的持重的训诫,不能达成诱敌的目的。
及至兵到涿州,与耶律休哥快将形成短兵相接之势;如果鼓勇直前,一举而下,自然也是好事,然而曹彬的部队却无力前进了。
这主要的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耶律休哥的人马不多,只能坚守待援。他白天不敢出战,只是虚张声势,到了晚上,派出轻骑,四处骚扰,遇见人单势孤,在巡逻的宋军,估量吃得掉的,毫不客气地下手,神出鬼没,对宋军的士气,颇有影响。而最狠的一着是伏兵林莽之间,绝宋军的粮道。这样十天下来,曹彬军粮不继,无法再留在涿州,沿白沟河退到涿州以南的雄县,等待粮食。
但是,曹彬的部下,眼见潘美与田重进接二连三地打胜仗,自觉握重兵而不能有所作为,是奇耻大辱,因而谋议纷起,这个也要进攻,那个也要进攻。曹彬与米信商议,怕压抑太甚,会激起兵变,决定再度进兵涿州。
这一次进兵,大家带的都是乾粮,到了有井、有河的地方,席地而坐,就水进食。而耶律休哥,派出不少小部队,十廿个一群,专趁宋军进食的时候来骚扰。
这对宋军构成了极大的困扰,自救不暇,疲於奔命;加以天热缺水,士兵苦不堪言,从雄县走了四天,才到涿州,已经搞得人饥马乏,困顿不堪,甚麽雄心壮志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相反地,契丹的战斗力却增强了,萧太后与她的儿子文殊奴,亲统大军南下应援,自幽州西南行,渡过桑乾河,已到涿州东北的驼罗口。曹彬与米信自知不敌,只好去而复回,向西南撤退。
那知耶律休哥却放不过他们。萧太后所统的大军是正兵,耶律休哥所带的便是奇兵;奇正相生,一明一暗,耶律休哥暗中追了下来,追到涿州西南四十里,拒马河以北的歧沟关,一仗大胜。曹彬与米信已经无法部勒各营,只有连夜渡过拒马河,打算到易州安了营再说。
渡河之时,耶律休哥自然乘胜追杀,宋军在拒马河中溺死的,不计其数。到了第二天日出,整顿残兵败将,就在河边休息,一面派出兵去,到邻近村落收集了一些米粮食器,埋锅造饭。吃到一半,得到警报,说耶律休哥,已在下游渡河而南,即将杀到。宋军一惊而溃,不复成军。耶律休哥的精骑,果然风驰电掣而来,宋军再次大败,弃甲如山。遗屍塞河,等於全军覆没。
经此巨创,大宋皇帝重新作了一番持久的部署;以田重进屯兵清苑以西的定州;潘美回镇代州,将云、应、朔、寰四州的官吏百姓,迁移到河东、关中一带,以为坚壁清野之计。这个护送四州吏民内迁的任务,即由杨业担任。
飞狐口是河东重险,其地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迤逦百有余里,成为山後九州的噤喉。但是,此地易守难攻,或者可以作为一条急行军的捷径,却不宜於出击;尤其是敌方有备的状况下,出飞狐口攻击,弃险就危,本身虎落平阳,敌人可以守株待兔。所以潘美回救蔚州之役,为耶律斜轸所伏击,不支而退。
这一下,不但蔚州失陷,而且在它西面的浑源及应州亦大为震动,守将都弃城而走。於是耶律斜轸乘胜沿桑乾河北岸西进,攻克了应州东南的寰州,打算截断杨业的去路。
杨业的负荷甚重,云、应、寰、朔四州吏民内迁的护送之责,都落在他肩上。此时正由他的长子延玉协助,率领精兵在应州以东、云州以南、朔州以西的地区,居中指挥掩护。现在眼看耶律斜轸攻占了寰州,如果向西越过雁门关,直扑朔州,则四州的吏民如入袋底,而从东面的蔚州到西面的朔州这一个袋口,尽为契丹所封锁,百万吏民尽成俎上之肉,这後果太严重了。
杨业精於韬略,熟地形,估量敌我之势,提出了一个极好的撤退计划。撤退的地点,杨业已经选定,是在朔州西南七十里的翠峰山下,这座山东面连着石碣谷,绵延二百余里,其中地势平坦,可容数十万人暂时躲避。
石碣谷的北面连接大石口,在应州以南三十里。杨业的计划是一方面调集在代州的後备部队,往应州增援;一面让云州的吏民南下,这时在寰州的耶律斜轸必定向西进攻,而云州吏民与代州部队联成南北一线,为西面造成一道屏障,正好让朔州吏民趁这一段安全的时期,由翠峰山避入石碣谷。
於是,杨业与潘美及两护军商议,当时两个护军一个叫王侁,本职是蔚州刺史;一个叫刘文裕,原是顺州团练使。王侁为人刚愎自用,而且一向嫉妒杨业的威名战功;加以蔚州失守,自觉面上无光,所以情绪更不好了。杨业受不了王侁的冷言相激,毅然接受了一条诱敌之计。
潘美与王侁亦就连夜调兵,在朔州以南的陈家谷口,布下阵势,准备大大地立一场功劳。杨业、杨延玉父子则作为诱饵将对方引到这处可以反败为胜的包围圈内来。只是当杨业父子将耶律斜轸的部队引到陈家口的时候,潘美与王侁的伏兵早已不知所踪,最后落得杨延玉战死,杨业被俘,三日绝食而亡于契丹的军帐内。)
雍熙北伐之后,契丹和中原王朝又进行了几次较量,但结果都差强人意,中原王朝始终收复不了燕云地区,契丹也消灭不了中原王朝,彼此只能南北相持。
萧绰和契丹小皇帝耶律隆绪都是聪明人,他们发现,契丹和中原王朝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对峙时期——谁都征服不了谁,只能借着时间充沛拉开持久战。
然而,这样今天你征讨我,明天我讨伐你,带来的唯一结果就是两国人民均会遭受严重的灾难,两国的社会经济和人民生活都遭受了巨大损失,国力自然而然也越来越弱。萧绰知道,这也下去,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会是必然的趋势。
所以,在契丹渐渐掌握了对卫王朝的主动权之后,萧绰开始有意无意地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同时减少赋税,抚恤孤寡,努力发展经济。契丹与中原王朝之间进入了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
这样过了没几年,太宗赵光义驾鹤西去,他的儿子真宗赵恒继承皇位。
萧绰得知以后,觉得中原王朝新皇刚刚上台,根基不稳,就想趁机南下,用武力威慑一下中原王朝,于是,马上调集大军,气势恢宏地南下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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