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秋道:“你错哪儿了?”
细腰哽咽道:“我辜负了大爷一片苦心。大爷正是因为珍惜我,才不忍我埋没在深宅大院。大爷是希望细腰将来有个好归宿……”
沈寒秋慢慢松开手。
细腰颓然低头,不住抽噎。
“去,和张恒把郭妹妹找回来。她干系郭沈两家,一定不能有事。”说完,他转身进屋,掩上屋门。
细腰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
景江上游一小村,一户农家院里,鲍二少爷正在破败的灶房盯着农妇珍嫂做菜,珍嫂的闺女小荷在灶烧火eads();。他坐在灶前一张小桌旁,两手撑在桌上,看着那娘俩操作。桌子有些不牢实,几条腿摇摇晃晃的,他也毫不在意,只顾盯着珍嫂。
母女俩忙得满头大汗,好像在操办宴席。
好容易,珍嫂将一盘肉片炒藕带端到他面前。
鲍二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皱眉道:“太烂了!”
珍嫂不说话,实在是无言以对。
因为之前她炒了一碗青菜,他说没炒熟,有一股生菜的青气,没有激发出菜的鲜味;现在又说藕带炒烂了,把鲜味都煮没了,不脆不甜,像猪食,肉片也炒老了,嚼起来像块破烂布。
珍嫂很悲愤:她做菜的手艺,在村里谁不夸!可是,自从二爷带回来个娇贵的主,白花花的大米饭吃不惯,太硬;白生生的馒头咬不惯,不软和,太实,说砸在狗头上。狗都能砸死;香喷喷的红烧肉焖笋吃不惯,嫌太油腻;那天她一狠心杀了一只蛋老母鸡炖了,结果,人家愣是连闻都不能闻,一闻那味儿就吐!
后来,鲍二少爷便要她做清淡的菜蔬。
结果,一连做了七八道。还是不满意。
珍嫂含泪道:“二爷。现在到处遭灾,这菜可不能糟蹋了。”
鲍二少爷道:“怎么就糟蹋了?你男人不是都吃了么。我这么费心指点你,那是你的福气。等你手艺练出来了。将来有你的好处。要不是……你当爷有这闲工夫陪你在这灶房坐着流汗?”
珍嫂一想他的出身,遂振奋起来,硬是把泪吞回肚里,回头再切莴笋。她准备来个素炒莴笋。再搁点干,小荷最爱吃了。
鲍二少爷盯着那盘炒烂的藕带。脑海里想着以前吃过的鲜嫩脆甜的藕带,还舍不得放弃这道菜,因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建议道:“再弄些藕带。别炒了,就用开水捞,搁点香油。凉拌。记得别烫久了,过热水就行。不能烫软了;也别放多了盐,盐放多了,容易失了它本来的鲜甜。”
珍嫂先听他说前半段,大喜;再听到后面,心又提了起来——那到底要放多少盐才合适呢?搁多少香油才好呢?会不会又嫌油腻呢?
真是见鬼,她日日煮饭炒菜,如今拎着锅铲不知手了!
忙碌到午后,珍嫂才捧了几碗菜送去房中。
明明是小户农家,外面破败,房里却另有一番景象:床上罩着粉色花草纱帐;窗前挂着银红流云窗帘,窗放着花梨木的梳妆台,上面摆着菱花镜梳妆盒;屋子当中摆着花梨木小圆桌精致绣凳;还有博古架书架,书架上好些书籍;还有大衣柜箱子……
夏流萤穿着花棉布裙子,坐在床沿上,神情恹恹的。
沦落至此,她身上依然透着矜贵,与村姑截然不同。
珍嫂将饭菜摆在小圆桌上,陪笑道:“姑娘,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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