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晚,霞照的韩家别院却格外凄清。
韩希夷坐在书房窗下的书桌后,对着八角窗棂外的秋月发怔,面前摊开的书本还是刚打开那一页,一直没翻过。
深秋的夜,寒蛩不住鸣,更添凄凉。
满心寂寥,想要弹琴,却提不起兴致。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个时候,他们该进入洞房了。
想到这,他还是会觉得阵阵心痛。
今日是她出阁,他该为她高兴。
可是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他便想:男子汉大丈夫,人生得意须尽欢,在这苦捱给谁看呢?既无牵无挂,不如放纵恣意,饮酒作乐。醉红楼、回春院,有的是清官人;或者就在家里,他吹箫,静女弹琴,陶女跳舞,一样逍遥;再不然,母亲屡次来信催自己去拜访的那几家,还等着他上门呢,为的是想和韩家结亲,那些闺秀,想必也盼着他去……
可是他又想:今日不能借酒浇愁,借酒浇愁会模糊了对她的思念,喝醉了还容易玷辱对她的真情。
他也不愿放纵恣意、寻欢作乐,只怕没得欢乐,反更痛苦。
他便只能枯坐着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
他没理会,可是那人一直敲。
他便懒懒道:“进来。”
静女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大爷,太太来信问奴婢:大爷可和谢家退亲了。奴婢要怎么回?”她不敢抬眼看书桌后的少年。垂眸轻声回话。
原来,韩太太近日很不好过。
一件事就是因为清哑。清哑请赐贞节牌坊成功,狠狠打了韩家脸面。令她后悔莫及。最难受的是,他们夫妻毁了儿子一生。
另一件事就是谢明理父女事败受惩,韩家是万万不能和谢家结亲了。这件事有韩希夷和谢吟月立字为据,谢家违背了字据条约,所以韩家退亲名正言顺。韩太太不怕儿子不退亲,但她心中愧对儿子,且方郭两家亲事闹得声势很大。她便不敢来霞照见他,只好给静女写信,询问韩希夷是否和谢家退亲了。在她看来。谢吟月都流放了,韩希夷是必定要退亲的。
静女不敢欺瞒太太,也不敢背着韩希夷给太太报信,所以来问。
韩希夷听后沉吟了会。道:“你就回信告诉太太。说谢大姑娘已经写了退亲文书给我。这门亲事退了。”
静女应道:“是。”又问:“夜深了,大爷不用点夜宵?”
韩希夷道:“我还不饿。”
静女忙道:“这么晚了,不饿也要用些。”
韩希夷道:“那你看着弄点吧。”
静女喜悦道:“是。”转身便出去了。
其实,她本不用这么晚来告诉韩希夷信的事,因为他一直不安歇,担心他悲伤郁闷过渡,故意进来岔上一句,再顺便劝他进些饮食。是为了他好的意思。
等她出去了,韩希夷又陷入痛苦中。
一个人用宵夜。有什么趣儿呢?
他便想,若是谢吟月没有算计他,他娶了清哑,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清哑会为了他请赐牌坊吗?
这一想,便痴了。
食之无味地吃了一碗冰糖莲子羹,他起身摘下墙上挂的剑,走出去,在院中选了一块空地,借着月光舞动起来。
舞了半个时辰,酣畅淋漓,还不肯停。
静女在窗内看了,忽然将琴搬出来,坐在廊下,且弹且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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