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点点头道:“见过了。”
女人皱了皱眉头:“你交出了纹章?而不是临死前赠送给你最看好的疯子?”
老人默不作声。
女人终于转头,询问道:“这个半人马遗忘在东大陆的弃儿,恳求你这个外公的施舍了?”
老人咒骂了一句冰岛方言,怒道:“他要是求我,我连屁都不给他一个。雪莱,别以为自己被当做武力上的卡妙女皇,就可以看不起所有半人马子孙!”
年轻女人冷笑道:“一个连半人马竞争晚宴都不敢出席的男人,值得雷神丢番图如此重视?”
老人笑道:“雪莱,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坐在我身边的女人,还是那个第一次见到战场会将一朵白蔷薇放在折断长矛上的善良孩子吗?”
她讥笑道:“如果善良能够复仇,我可以马上去在奥古迦战场上给每一根短矛铺上花朵。”
老人长吁短叹,感慨了一些废话。
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想当年那个孤单的小雪莱是多么的单纯天真,不到二十年时间,就变成一条暴躁阴冷的母龙了。
年迈到都不愿意再提起雷神之锤的老人轻轻道:“知道吗,那个叫奥古斯丁的孩子,见到我这个刻薄外公后,第一话是担心我被死对头列司盾纠缠,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说自己没有能够保护好他的母亲。我年纪大了,但眼睛不花,知道他是真的不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去进行他不为人知的报复。说起这个,他更像是你和图灵的结合体。所以我愿意交给他一个继续前行的理由,而不是多余的搀扶,那是对他的不尊重。雷神之锤不适合你,更不适合图灵,但适合奥古斯丁,他就像年轻的我,像那场壮烈黄昏中选择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圣欧神祗们。”
余晖中。
远眺的老人自言自语道:“雪莱,这个世界很精彩,等我死后,如果你某天觉得无趣了,去挑战持有雷神之锤的奥古斯丁吧。”
女人刻板道:“你确信他以后能活着从雷神殿走出来?”
苍老的雷神笑道:“只要再过几年,你能听到他还活着,那就肯定可以。如果我的外孙不幸死了,那雷神之锤就自动成为我给你的遗产。”
她笑道:“好。”
丢番图瞥了眼看着长大的女人,不再说话。
一个辉煌至极却终于衰老的雷神,一个维京世界正在走向顶点的武神,一起安静看着落日。
老人与海。
年轻女人仰头,喝掉了最后一口烈酒。
————
在一个惊动圣事部首席巨头的康斯坦德老家伙离开帝国版图,坐在书房的神圣长矛合上一本泛黄典籍,轻轻说了一句:“朋友条顿走了,敌人丢番图也要走了。”
而差不多这个时候,一个梵特兰蒂冈教廷地下世界的年轻巨头走入了一个阴暗房间,地上是一座黑魔法中的桀骜女皇魔法阵【冬季王冠】,以自身接近三十公斤的鲜血绘制而成,最终的祭品,将是他的灵魂,人类作为地上天使的证明。
他赤身裸体,步入未知的黑暗,身上“铭刻”着无数的伤痕,除此之外,后背上存在三个重叠的魔法阵图案,其中一个已经暗淡,其余两个仍然光芒流动,细微却恐怖。
灵魂居住在何处?
这是个连渊博神学家都不愿去深思的问题。
男人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的心脏从体内拔出来,放在魔法阵中心。
被绘制成一百零四条繁琐线条的干枯血迹开始焕发生机,如水流泻,与天花板上的另外一个魔法阵共鸣,形成一个完整的真空和对称世界。
他将接受巨龙、堕落天使、深渊恶魔或者是未知存在的灵魂拷问。
整整半年,诗呢歌城堡再次见不到秩序长的踪影,据说是去远行了。
乌利塞不明白为何这个谨慎的奥古斯丁要在最无力的时候去冒险,难道是一场回报丰盛的巨大投机?去白蔷薇的亲戚费尔莫思家族索要崭新筹码?乌利塞除了比较敬业地主持阳光通道的开凿,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完全接管这个地下王国,他脑袋里甚至有一副完整的蓝图,先对羊角进行洗脑,掌控亡灵大厅里的一百来架“小朋友”,偷偷给巫妖王那不勒斯植下几颗不那么忠诚于旧主人的灵魂种子,但是那位小女王大概是没了奥古斯丁可以撒娇,实在太无聊了,整天就盯着乌利塞,后来连那个不知道从什么角落冒出来的玛迦族萨满小梅根都跑来凑热闹,这让独眼龙有些小小的无奈,但是这种阻碍,不会减少副秩序长的热情,只会增加他的乐趣,反正当初留下来只是跟年轻人下棋,没有被要求付出无趣的忠诚,就像现在,小梅根就已经完全倒向他这一边了,没办法,乌利塞可要比脾气奇差的小女王姑姑要好相处多了,起码他会带着长角的小萨满观看一场场盛宴,就像此时所进行的小游戏:在拷问厅一间密室,乌利塞带着一位执拗的愚蠢异端参观了一个树立在火堆上面的铁质中空铁箱,火堆暂时只有一些小火苗,不是完全密封,有一排提供空气的细小孔眼,不至于让人窒息而死,然后副秩序长就微笑着告诉那名异端:“你将被请入这个‘温室’,然后我会多放一些木炭,很慢地加温,房间的温度就会缓缓超过你的体温,接下来达到可以让水沸腾的温度,这个过程相对要慢一些,以我的经验,你最少可以存活半个小时,小梅根,你给这个游戏取个名字,我觉得你比较有文学天赋。”
蹲在一边看热闹的小萨满呵呵笑道:“烤乳猪?”
乌利塞认真点头道:“不错。”
异端竭力挤出一抹冷笑,但嘴唇却在颤抖。
乌利塞将这位勇敢的人类丢进去,除了黑暗,似乎还注定是个炙热的炼狱。小梅根迫不及待就要去增添木炭,一开始乌利塞并没有阻止,但当温度足够让牢笼里的囚犯感到不适后,乌利塞阻止了小萨满的捣乱,亲自添加木炭,不急不缓,温度始终掌控在他手中,就如同他对真理的控制欲,十几分钟过后,小梅根伸手试了试温度,轻轻问道:“这样烫不死他啊?”
面无表情的乌利塞轻轻道:“烫死他,很有意思吗?”
见多了残忍杀戮的小梅根撇嘴道:“当然有!”
乌利塞反问道:“那比烫死他更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小萨满被难住了,想了想,没能想出答案。
乌利塞也没有立即给出真相,只是继续掌握火候,半个钟头后,听到里面的哀嚎,缓缓道:“人类最无法战胜的三样东西,排在第三变化很多,其中有曾经霸占天空的巨龙,有瘟疫和洪水,第二,是神祗丢下的信仰,但第一,自人类诞生起,就不曾改变过。”
小梅根惊叹道:“是啥?这么可怕?!”
乌利塞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阴沉笑道:“就是人类自己。”
小萨满对这个狗屁真理很不乐意了,嘟囔道:“是我们强大的萨满才对!”
乌利塞笑了笑,懒得反驳。
一个钟头后,打开囚笼,里面的人类异端身体瘫软,指甲剥落,面孔狰狞,死于恐惧。
小梅根看乌利塞的眼神就像看待最危险的恶魔,震惊道:“你们人类真是卑鄙狡猾到可怕!”
乌利塞摇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愿意去探索‘自己’。”
在白象城堡,昆丁夫人按照秩序长的要求将一封信交给做客的马赛伯爵,这位阿尔法城主终于下定决心前往黎塞留郡省担任行政长官,法条橙拍卖场仍然在他的手中,但是给了接任的新城主一定比例分红,至于黑天鹅湖竞技场也开始正式盈利,越来越多的有钱人愿意来到庄园砸钱欣赏各种物种的凄厉角斗,虽然比马赛伯爵预想中迟缓了许多,毕竟还是个不错的消息,只是对于大执政官无法对他的离开进行友谊的送行,马赛伯爵难免感到遗憾,穿过毛骨悚然的亡灵大厅,走在白象城堡向下的阶梯上,想到家庭书桌上正摆着一份帝国首相签署任命书,肥胖的伯爵就觉得这样的遗憾实在没有必要。
终于可以不用看到那肥猪肮脏视线的昆丁夫人来到城堡瞭望露台,爱丽丝小姐每隔两个月都会给她寄来一封信,除了女人之间的共同话题,野蛮人的公主总会问上几句有关奥古斯丁的近况,所幸奥古斯丁早就准备好了一些应对的信息,这让昆丁夫人轻松的同时,感到这个恶魔即便不存在近距离也能带来的压力,这让她感到窒息,他似乎永远注重每一个细节,简直就是无懈可击,没有他监督的诗呢歌,残暴的公雀路易,妖娆荡-妇的菲奥娜,香榭丽女巫街赚钱的少女们,加倍疯狂工作赚取思想点的羊角,没有任何人觉得可以躲开那个男人的眼光而偷懒,昆丁夫人趴在露台石栏上,真是一对不安分的大白兔,她的胸部跟白象城堡所在的山脉一样壮观,难怪伊莉莎白女王会不顺眼。
半年后,几乎所有诗呢歌地下城堡的居民都可以听到类似巨龙吼叫的可怕声音。
它来自乌利塞暂时保存的龙铠,领袖意志。
乌利塞长时间站在那具刺耳颤鸣和剧烈震动的火红色铠甲前,没有得出合理的结果。
一年后,厄休拉古树开始急速生长,疯狂蔓延,漫无目的。
但半年后,这条大地之母的“眼泪路径”呈现出古怪的倾斜和集中。
最终,一条触目惊心的绿色道路铺向某一层的某一个房间。
乌利塞这才恍然,叹气道:“奥古斯丁,这就是你所谓的远行?是挺远的。”
寂静幽暗的猫眼。
潘多拉伸手触碰一根竖琴琴弦,流着泪柔声道:“你终于要醒了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