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在西凉人看来迟了许多年的决战。
昔年摩揭提寺一战, 孟戚负伤不轻,与之对应的是摩揭提寺僧众死伤过半。
车轮战也没有沾到便宜的西凉人, 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佛塔与供奉神像的大殿满目疮痍, 虽然梁柱仍在没有倒塌,但四壁灌风, 再也不复庄严肃穆的巍峨景象。
遍地是躺着的僧人, 有的已经死了, 还活着的人盘膝而坐念诵着经卷, 身上血迹斑斑, 传自异域的拗口梵文回荡在寺内, 明明是在超度亡者却令人战栗的预见了西凉国的覆灭。
孟戚是楚朝国师, 他踏入摩揭提寺不是跟中原江湖势力无关, 更不是来武学切磋。
他就是要击溃、打垮西凉人的信心。
一直以来,摩揭提寺诡奇莫名的武学在中原流传甚广,西凉南下入侵失败之后, 还曾派过刺客暗杀过尹清衡。虽然那些刺客只是学过摩揭提寺的武功没有剃度不是真正的僧众, 但谁都知道,如果西凉面临灭国之危,那些原本只管念经的僧人会立刻站出来。
孟戚不可能让自己的友人, 楚朝的栋梁, 军队的年轻将领们面对这样的死劫。
战场上的胜负是各凭本事,刀锋利箭不过寻常事,武林高手的暗杀就不一样了。
那时的孟戚已经不是跟随李元泽征战天下的孟戚了,得了陈朝皇宫数不尽的典籍, 自悟武学多年。
正因为武功高了,孟戚知道一个内家高手能做到什么样的事。
于是他独自一人前往。
踏血色而归。
西凉权贵跟上层惧怕百姓因为心中至高无上的佛寺遭劫而惊慌,封锁消息,秘而不宣。
就连楚朝君臣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不懂武功的他们,对这一战的内情跟孟戚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并不十分清楚。甚至在一些年轻的将领朝臣看来,这就跟史书上所记的,两国武者勇士先要拼一场提升气势。
西凉人的气势确实败了,在孟戚来到之前,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个懂得奇门遁甲,擅长守关拒敌的楚将,还是楚朝开国十四功臣里面名望最小,官爵封赏最不起眼的人。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西凉人不知道中原还有多少像孟戚这样的能人异士。
楚朝大军大举进攻,竟有一部分权贵主张迁都西逃,指望茫茫戈壁阻挡楚军的征伐。
人心散乱,吏治腐化,西凉铁骑空有悍勇之名,不过半年,楚军已至国都夏州。
如今聚拢在阿颜普卡麾下的老西凉贵族,都不约而同魔化了孟戚。说那楚朝国师用心险恶,杀光了整个摩揭提寺的僧众,还差点闯进皇宫行刺国主,是寺中僧侣拼死阻拦,才将楚朝国师重伤并逐走。
也正因为此人,楚朝大军攻来时,国主与权贵才会想要保存国力避战迁都。
谎言说了一千遍就像真话,慢慢的他们也信了,更别提那些在亡国时还年幼的、未出生的年青一代。
他们心里有多么追捧、崇敬阿颜普卡,就有多遗憾。
惋惜阿颜普卡迟生了三十年。
——那可是赞普!得神佛眷顾!练成了摩揭提寺的最高武学!孟戚根本没有见识过西凉人真正的厉害!他只是运气好!
以上诸多念头在西凉人脑中盘桓,疯狂地噬咬着他们的心。
这种情绪现在像火山一样爆发,他们疯狂地呐喊着,
孟戚已经老了,而阿颜普卡正当壮年!
“赞普,杀了他。”
仇恨与恐惧的宣泄,火光中的人挥舞着兵器,双目通红。
隔着树丛望出去,外面好似群魔乱舞。
墨鲤:“……”
他收起了披在身上的粗布,阿颜普卡刚才看到的“苍鹰”其实是墨鲤。
本意是要试探阿颜普卡的反应,以验证关于阿那赫多山的猜测。
阿颜普卡果然走神了,连孟戚出现在他身后都没有发现,对于一个绝顶高手来说很反常,孟戚的偷袭得手连墨鲤都没想到,因为这不是他们商量好的。
他们的第一要务是烧掉阿芙蓉,已经采摘的种子跟果实研碎了的粉末也必须毁掉。
放火还是挺顺利的,不过库房里没有阿芙蓉的果实,两人搜着搜着墨鲤拿起一大卷布,孟戚就想到了试探阿颜普卡的主意。
西凉人还在疯狂叫嚷着,他们不知道阿颜普卡已经受伤了,墨鲤却不一样,他心中大定。
阿颜普卡已成骑虎难下之势,现在没有日光,连月光都被浓烟与茂密的树丛遮挡得严严实实,天魔波旬相完全施展不出,就算施展了其实也没用,之前已经被破过一次了。
西凉人不知道这件事,阿颜普卡自己还能不清楚?杀手锏一旦无效,只能各凭本事了。
阿颜普卡破屋而出时,以为自己占着地利之优,结果受伤来得猝不及防。
其实那一剑刺得不算深,主要还是为了震离剑锋导致的内伤。
阿颜普卡反手急点了几处穴道止血,他体内气血翻腾,越打越是感到后继无力,经脉滞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阿颜普卡不着痕迹地且战且退。
不是为了欺骗孟戚,而是蒙骗下面那群呐喊着的西凉人,让他们以为两方战得势均力敌,然后趁机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这样就能逃走了。
孟戚嘴角边勾起讽刺的笑意,却没有揭穿,相反还很配合的跟随对方挪移打斗。
阿颜普卡不蠢,他很快就明白了孟戚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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