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教主的兵器……”
月牙戟倒插在石板缝隙里,垂穗染满鲜红,弯月宽刃被大力拧得扭曲,戟柄折断,直接分作了两截。
这件令圣莲坛高手十分畏惧的兵器,以这种颓败之象出现,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不!”
“不可能!”
众人惊疑不定地低吼,郑涂坐在马上的身形甚至晃了晃。
虽然罗教主没有人在戟在,人亡戟折的说法,但是对江湖人来说,赖以成名的兵器遗弃折损,比死了还要可怕。
“只有一小会工夫,教主怎么可能就……败亡了?”
圣莲坛之人最清楚罗教主武功有多高,他们甚至想象不出要杀死罗教主,需要什么样的武学境界。就好比山河崩裂,日月逆转,几无可能发生。
“啪!”
第二个从天而落的,正是罗教主死不瞑目的尸体。
众人同时惊叫,郑涂更是目眦欲裂,他手里的底牌不多,而罗教主是最重要的一张,失了罗教主,他再没有底气不惧任何武林高手。
“出来!”
郑涂暴喝一声,飘身足踏,整个人直接站到了马鞍上。
罗教主的致命伤在心口,看痕迹,正是救走刺客的神秘高手所留。
“阁下既有能耐杀人,又弃尸挑衅,为何此时藏头露尾?”郑涂贯注内力,声音在半里内不断回荡,每个人都感到耳中嗡嗡作响,头昏脑涨,站立不稳。
郑涂看似莽撞,实则做好了十成戒备,目光在附近屋宇上来回扫视。
蓦地,他的目光停在一处屋脊上。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立于屋脊侧面的暗影中,秋风萧瑟,衣袂飘飞。
不知何时而至的幽魂,在冲天火光与喊杀声里,手按刀柄,月光泠泠地映在锋刃上。
明明是黯淡未开锋的弯刃,也没有沾染丝毫血迹,人更如山石松柳,萧疏轩然,不见杀气。郑涂瞳孔却猛地一收缩,耳边仿佛听见了黄泉铃音,不祥之兆更盛。
直觉在早年伴随郑涂闯荡江湖,胜过无数敌手。
他几乎下意识地拔身而起,急退至右后方。
只闻惨声嘶叫,郑涂原本立处,那匹马脊背上血肉横飞。
“可惜了好马。”
孟戚叹息一声,瞬间眼前密布十余道紫色剑光,皆是剑招太快残留的幻象。
十来个白衣圣女与圣莲坛护法胸口鲜血迸发,当场毙命。
郑涂已然跃上屋脊,翻掌横劈,迎面对上无锋刃。
他心知今夜这一劫若是过不去,旁事休要再提。
郑涂在江湖上是不用兵器,却不代表没有暗招。
他翻掌间,双手皆握指虎,五指关节处利刃闪烁寒光。
拳法需要的施展空间极窄,墨鲤手上兵器乃是短刀,就使得二人近身过招险象环生,指虎与刀锋一次次擦着耳侧喉口划过,看得旁人屏息瞠目,不敢有分毫错失。
然而战况远远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惊险。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转眼就是几十招过去,无锋刃跟指虎竟没有碰到一次,包括气劲亦无相撞,只有足下瓦片纷纷碎裂。
“越是高明的刀法剑术,越有迹可循。就如一曲天籁之音,弦歌有谱,一个错音毁其全部。
“旁人难以招架,往往是因为他们没有坚定的心志,没有高深的内力,没有更快的出手去不断化解。”
郑涂冷笑不止,他的根骨也许不及师父赵藏风,但他的武学天赋在于拆招破招。
“你杀不了我,除非忘记你日夜苦练的刀法,可惜刀意是融在江湖人血肉之中的本能,哪怕抛弃招式,刀意本身不会改变。”
指虎再转,寒光如夜空破晓。
两道身影迅捷如电,肉眼不能分辨,四周瓦片似雨落。
如此近的交锋,如此快的过招,旁人根本无法插手。
孟戚抬眼四顾,忽地持剑削去一老者伸向袖中的手,只听一声巨响,原地暴起烟尘,老者连同身边的数人血肉模糊地倒下了。
“原来是霹雳堂。”
圣莲坛诸高手心知不妙,顾不得其他,分头往四面八方逃去。
前方战局混乱,到处都是惊慌拥挤的教众跟逆军士卒,纵然孟戚用了十成轻功,也不可能将分散在数万人之中的圣莲坛高手及时一一杀尽。
这也是圣莲坛众人的想法。
跑,只要运气好,死的未必是自己。
郑涂脸上的绷带散了,露出深深浅浅的狰狞伤口,他的神情看着更显扭曲。
“真是绝妙的刀意,阴阳同济,逆死而生。你,真是好对手!我猜,你就是那个……杀了我师父的人?”郑涂蓦然狂笑,牵动伤口汩汩流血,兀自恨声道,“玄葫神医的高徒,还有楚朝的孟国师?”
“砰。”
只听得一阵闷响,数条人影倒飞着摔进人堆。
孟戚停步,赫然看到那些正是圣莲坛成功逃窜走的人。
火光尽处,一道人手持拂尘,背负长剑,逆行而至。
便听一声清越悠然地长吟,剑已出鞘。
“贫道总算赶上了。”
道士持剑踏前一步,剑光过处,血雨横飞,随即冷肃之声遍传四方。
“天山派宁长渊在此,投效圣莲坛的邪魔外道,今日便是尔等枭首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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