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的房间,还……”还保持着他去世时的样子,四年了,丝毫未动。
有段时间唐虞山九段怕她沉溺在悲伤中走不出来,要把他的遗物收起来,可她坚持不同意。也庆幸她将所有的东西都保存下来了,否则在他们俩相继离世后,她该如何慰藉这漫漫的人生呢?
程弈白推开了房门,房间里一尘不染,除了墙上的海报和桌上的书藉微微泛黄外,没有任何一处可以看出这里四年未住过人。
床头的横笛、窗前的棋具、书桌上未写完的论文、夹着书签的《杯雪》……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被定格在这里。
他拿起那本小说,书签滑落下来,白海棠标本塑封的书签,手工有些粗糙,上面题着诗句。
还记得那天他与兰亭泛舟西湖之上,细雪濛濛。他倚在船边,看残荷枯叶顶着一捧积雪,浮在凝碧的湖面上,神色怡然。不多时雪停了,乌云忽散,天光乍泻洒落在他脸上,一刹那间,便真应了这书签上的诗: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作肌骨易销魂。
许芳怡说:“这书签是他朋友送的,他非常喜欢,一共有十二支都还在,夏夏要他都不舍得给。”
程弈白坐在床上,看着书桌上那张旧照片,“阿姨,我能在这里住一晚么?”
“好。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他喜欢吃什么?”
许芳怡离开后,他坐到窗台前的榻榻米上,其上放置着榧木棋盘、永昌云子,都是珍品。他拈起一枚棋子,触手微凉,一派孤独之意。
他一手执白,一手执黑,似乎当年那个人还在,隔着流年与他手谈一局。
隔日早上国家队队员们摩掌擦拳地来到程北茶楼,蔫了吧唧的鲁雁一看到自家老爹,顿时把脊背挺得根标枪似的。
按昨日说得规则由老将守擂,小将攻擂。结果还没有开战前顾留政与夏徽就被无情地排除在局外了,原因是昨天他们已经比过了,于是由江青白带队挑战。这些老将一个个都是口嫌体正直,嘴上说着不想对局,打起来一个比一个彪悍。张老连上衣都脱了,光着膀子连吆喝边下棋,那气势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小将们也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在小狼狗的扇风点火下,也拿起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展开猛烈的进攻。
最初大家还记着哪方赢了几局,到最后杀红了眼完全忘了赌约。到中午仍旧激情澎湃的不肯停下来,饭也不去吃了。顾留政无法只好让茶楼里送些点心和茶上来,于是就见平日里严肃稳重的棋团前辈前一手拿着棋子,在纵横的棋盘上挥斥方遒,一手拿着块糕点猛啃。
这奇异的场景令顾留政忍俊不禁。
在外人眼里围棋是静止内敛的,但它从来都不缺泛激情、张狂、鲜活,以及人情味。
一天下来可把众人给累惨了,却也十分的痛快!胜负已经不重要了,不过顾留政还是将所有的东西一并奉上,并请大家好好的吃一顿。
隔天是星期六,顾留政与夏徽来看许芳怡。夏徽今天心情十分好,抱着许芳怡的胳膊撒娇,许芳怡轻声道:“小声一点,那孩子还在睡觉呢。”
两人疑惑地看着她,许芳怡道:“是程弈白,前天他来看兰亭,就留下了,一整天都在屋子里。”
顾留政拧了下把手,发现没有反锁,轻轻地推开房门。程弈白靠窗户边闭上眼睛,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落进来,一瞬间有种光影交错、前尘如梦的感觉。
↑返回顶部↑